「其實也不是什麽要緊的。」梁庭秋單手揉著十月腦袋說:「就是助理剛才打電話過來,說是要給我報一個國際的獎項,我想……問問你的意思。」


    梁庭秋臉上裝的雲淡風輕,實際上趁著陸今安沒看鏡頭,忍不住的一下下偷瞄他的反應。


    陸今安低頭思考了幾秒鍾,懂了。


    梁庭秋的情感障礙沒好,所以,現在他依舊是唯一能夠帶給梁庭秋靈感的人。


    並且早上在車上,其實他就有考慮過這件事。


    成年人的世界裏不光有愛情,還有事業。


    事業起起落落,帶給人的挫敗感是其他任何層麵都無法彌補的。


    陸今安自己經歷過,明白那滋味不好受,所以也想梁庭秋快點恢復。


    何況,家中畫室裏那麽多驚艷的作品,他看著就很喜歡。


    也好奇,梁庭秋執筆創作的時候會是怎樣的意氣風發的畫麵。


    之前錯過了,現在就陪他一起找回來。陸今安想。


    於是沒多猶豫,爽快的答應:「可以。隻是我今天大概要加班,估計會晚一些。」


    陸今安身上穿著綠色刷手服,布料經過一遍遍高溫消毒,領口鬆鬆垮垮的,帶著毛邊。


    陸今安蹲在牆根,微微仰頭看著攝像頭。


    這個角度,梁庭秋剛好能將他領口裏的風光一覽無餘。


    陸今安的脖子側麵被粗糙的領口布料磨出一道細小紅痕,不太起眼,隻是陸今安的膚色過於白皙,才被梁庭秋捕捉到。


    之前有一次也是。拉他手腕的時候稍稍用點力,都會在陸今安的皮膚上留下一圈紅痕。


    想到這兒,梁庭秋咳了咳,別扭的轉過頭。壓下心中莫名滋生的那股破壞欲。


    再開口時,嗓音都啞了幾個聲調:「你別蹲著,傷腰。」


    陸今安頓了頓,看著梁庭秋那四處遊移,帶了點心虛的眼神覺得莫名其妙。


    把攝像頭往下劃了下,說:「沒蹲著,坐在小板凳上呢。」


    為了讓梁庭秋看清楚,陸今安把攝像頭對準了自己小腿的位置。


    這個角度簡直比剛才還要命。尤其是陸今安在手術區,此時還穿著拖鞋。


    削瘦腳踝上那一根銀色細鏈格外的晃眼。


    陸今安一個姿勢坐久了,輕輕跺了跺腳,寶藍色吊墜隨之晃動了兩下。


    幅度不大,但這個小動作卻剛好可以被屏幕那頭的梁庭秋精準捕捉到。


    這一晃,像是直接晃到了他的心口上。


    聽筒那頭「嘭」的一聲。


    陸今安抬起頭,看見屏幕那頭的梁庭秋從躺椅上起身,沒注意絆了下,撐著窗戶才沒摔倒。


    陸今安問他:「你怎麽了?」


    梁庭秋沒有說話。大腦中一片空白,眼前交替閃過陸今安脖子上的紅痕,和他腳上那條細細的腳鏈。


    喉嚨癢的厲害。


    攝像頭照不到的角度,梁庭秋用力攥了攥拳頭,清了兩下嗓子。


    本就低沉的音色,像是被煙火燎過似的幹澀,看著陸今安的臉心跳到失速,說:「沒、沒怎麽,被陽光晃了下眼睛,沒站穩。」


    陸今安彎了彎唇,剛要開口再說什麽。這時另一個手術室剛出來的同事喊他:「陸醫生還沒走,一起去吃飯?」


    這聲音宛如天籟之音猶如救世主降臨,梁庭秋鬆了口氣,抓緊時間連忙扔下一句:「你先忙吧。」


    然後火速掛斷電話。


    -


    陸今安下班到家的時候已經快要九點了。


    蒸箱裏一直保溫著的飯菜雖然不冷,可菜葉還是有點發蔫了。


    好在他睡前不習慣吃太多東西,隻夾了幾口魚,喝了杯熱牛奶便也飽了。


    放下筷子,陸今安看著梁庭秋問:「我們去你畫室?」


    梁庭秋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搖頭,起身繞到陸今安的背後,輕輕的給他捏著肩,說:「今晚不畫,你累了一天了去躺著。」


    陸今安笑了下說:「不用。這就是心外正常的工作量,沒有那麽累。」


    眼見著梁庭秋皺眉,陸今安補充道:「而且我還有一篇文獻要看,正好。」


    他這麽說,梁庭秋才終於妥協。


    陸今安拿著電腦先去到畫室,梁庭秋收拾完餐桌才跟進去。


    單人沙發裏,陸今安的電腦屏幕上顯示著一大堆梁庭秋看不懂的分子式。


    梁庭秋把臂彎裏從沙發上帶過來的毛毯扔到陸今安腿上,說:「畫室冷,蓋著。」


    陸今安照做,然後掀了掀眼皮,下巴指了指畫架的方向,問梁庭秋:「你什麽時候畫的?」


    他記得自己上一次離開畫室的時候,畫布上還隻是鉛筆打了個輪廓的底。


    而現在,顯然已經是半成品了。


    梁庭秋臉色如常,答:「你不在家的時候。」


    這個進度其實已經很慢很慢了。


    畢竟這兩個月來,他除了偶爾見見江聿風,連門都沒出過。


    若是按照之前,梁庭秋每天要在畫室裏待十幾個小時的工作量。


    這幅畫現在應該都可以收尾了。


    但梁庭秋不想,不想趕進度式的完成。


    畫布上的側臉跟沙發上陸今安的臉,重疊在一起。梁庭秋看著,又覺得還是差點意思。


    他的表情陸今安沒看見。


    單人沙發裏的陸今安盤著腿,膝蓋上放著電腦,蜷成一小團,專心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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