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筵席已散了大半,陸宸見莊承繁一直拉著他說著有的沒的,本也打算告辭離去,莊承繁聽了他的告辭,手上突生力道,死死拽住他的衣袖:「陸宰執,如今你我同朝為官,共侍今上,應齊力合心,討商良策,我今日再三邀請陸宰執前來,也是想與宰執冰釋前嫌,重修舊好。」


    陸宸知道莊承繁的品行,早年在度支司混得久了,學了一身平衡勢利之法,最知一件事如何做可獲益最多,什麽冰釋前嫌,齊力合心,怕都是掩耳盜鈴的話術。


    隻是,莊承繁找他會有什麽事呢?


    陸宸心中思緒萬千,麵上卻隻餘一笑,道了句「莊大人所言甚對,我亦有此意」後,重新落座。


    莊承繁見陸宸承了他的意,嘴角露出舒緩一笑,抬起手朝門外拍了兩下手。


    紗畫屏風後絲竹樂響頓起,旋律輕快張揚,婉轉婀娜,是京城時下最流行的胡樂。


    有胡樂必有胡舞相陪,陸宸放下手中酒盞,側首向堂廳門外看去。


    果然,一群穿著灑金紫裙,頭戴寶石垂額的舞姬踏著節律湧進筵席。


    見事情與自己所料無差,陸宸毫無興致,他將酒盞再次端起,打算小口啜飲打發時間。


    不對!


    酒盞已貼近唇邊,陸宸忽地抬起頭,一雙眼驚詫地望著位於堂廳中央、唯一一個蒙著麵紗的舞姬。


    那舞姬雖隻露著一雙眼睛,但眸中水霧迷濛,清澈得如林下苔石旁的泉水,晶瑩明透,顧盼生輝。


    陸宸手一抖,半盞酒順著他骨骼分明的手背滑進袖中。


    他顧不得袖中涼意,隻怔怔地待在圈椅中,滿腦子隻想著一個事。


    那是顏鳶!


    他找到了他的阿鳶!


    他的阿鳶好端端的,四肢健全,真好!


    廳堂內的兩排燈燭貌似燃了許久,即將燃盡,陸宸直覺周遭的光線太過昏暗,他都瞧不清她指甲上的蔻丹。


    若是阿鳶離他再近一些便好了,他想看清她的眼睫,看清她的唇紋,看清她的一切又一切。


    「陸宰執?陸宰執!」陸宸正亂得額筋直跳,耳旁忽地出現幾聲呼喚,他僵直地轉頭,發現莊承繁的臉近在咫尺。


    「莊尚書?怎麽?」開口的瞬間,陸宸發現自己的嗓音幹啞。


    莊承繁捋須笑問:「陸宰執覺得剛才那位蒙麵舞姬如何?」


    剛才?!


    陸宸眉頭跳了跳,餘光瞥見空蕩蕩的廳堂,這才發覺獻舞的舞姬不知何時皆已散去,錐骨的冷意如隆冬的寒潮般席捲全身,他摸了一下冰涼的鼻尖,突然意識到許多危險。


    阿鳶最後一次出現在眾人麵前是要去西山送酒,為何他再次見到她確是在莊承繁的筵席上?


    阿鳶現在的身份是莊承繁從外麵請來的舞姬,還是養在府中的家姬?


    如果是莊承繁從外麵請來的舞姬,莊承繁是怎樣找到顏鳶的?是否知道顏鳶樊樓東家的身份?


    如果是養在府中的家姬,是阿鳶有意為之,還是受到了什麽脅迫?


    一時間,無數疑惑縈繞心頭,陸宸不知從何思量,隱隱擔憂。


    短短四五日的時間,他的阿鳶到底經歷了什麽?


    「甚好。」陸宸言簡意賅,並沒有多餘贅述,他怕言多必失,反給顏鳶平添禍患。


    莊承繁嘿嘿地笑,他將雙手攏進袖中,眼神揶揄地看著陸宸:「那舞姬名叫金蘭音,父親是漢人,母親是隨商隊進出我大郢的胡女,從小能歌善舞,尤其那一手琵琶,聲脆如玉珠,天籟動人。」


    陸宸靜著眸子看向莊承繁,不語。


    莊承繁見陸宸這個樣子,心中摸不準他的意思,隻能繼續說道:「聽說…這金蘭音還是陸宰執曾經的故人?」


    陸宸眼神微眯,狀似好奇地問:「是我哪裏的故人?記不大清了。」


    「哈哈哈,明明幾日前還見過,陸宰執就別裝不知道了。」莊承繁拎起執壺續滿陸宸的酒盞:「金蘭音就是幾日前在你麵前攔喜轎的那人。」


    「莊尚書確定是她?」陸宸繼續疑惑。


    「是她自己說的,應該…確定。」


    莊承繁在說這話時,「應該」後麵有稍許停頓,陸宸敏銳地覺察到此處猶疑,心下稍安。


    若莊承繁知道顏鳶的真實身份,絕不會這樣小心措辭,話語中定然少不得咄咄逼人。


    「或許見過幾麵,不過我忘記了,不過相較於是否見過,我更好奇她的琵琶伎藝,不知莊大人可否將她喚出,單獨彈奏一曲。」陸宸四兩撥千斤地挪開話題。


    莊承繁很滿意陸宸的「好奇」,他的臉上又掛起那個揶揄的笑:「陸宰執哪裏話,一首曲子怎夠,我這就將人梳整好,裝進馬車中,陸宰執在府中處理公文乏了,便叫她彈上一段,再好不過。」


    原來莊承繁是想將「金蘭音」送給他。


    陸宸「慌忙」起身:「這怎麽行,莊尚書的舞姬,陸某不能奪人所愛…」


    莊承繁道:「陸宰執言重了,這談不上奪人所愛,是我願意…」


    「陸某人還有公務在身,得回去了,改日再與莊尚書盡興。」陸宸起身揖禮。


    莊承繁見陸宸一再拒絕,想起皇宮中趙煌讓他將人不論如何都要送到陸宸府上時的凝重,胸腔裏的那顆心又開始恍惚上下。


    暫且不論趙煌為什麽讓他把這位不知名的女子送到陸宸府上,單陸宸不近女色這一點就夠他腦袋痛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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