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絕不簡單,錢寧膽大包天,也不敢謀害皇上。但他與王爺的過節,就算他要加害王爺,單憑他一人,恐怕難以收場。除非他不想活了,或者有人為他暗中撐腰。”楊廷和道。


    這一番話卻點醒了花娘。心道:“單憑錢寧一人,絕不敢加害王爺。那這幕後凶手會是誰呢?皇上在這個時候消失,莫非與他有關?若是這樣,哪裏還有活路!若不是他,還能有誰要置王爺於死地……”


    “王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錢寧這狗奴才借他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對王爺下手。否則我第一個不放過他。”張永拍案怒道。


    “明日,我等一同入宮,去找錢寧問個清楚。我再派人在全城尋找皇上下落。”楊廷和道。


    “明日,我和大人一起入宮。”花娘道,眾人商議之後,便紛紛散去。


    榮王府中,依舊燈火通明,眾人徹夜不眠,苦苦等待。在後半夜,頓困不堪,紛紛昏睡了去。


    “公公,龍劍文已是奄奄一息,半死不活了。我們該怎麽辦?”左飛問道。“把你的十八般刑具使出來,別讓他死的太難看。今天晚上送他去見先皇。”錢寧斜目道。


    “汪兄,開始吧!公公有令,今晚必須讓他死。”左飛說著,錦衣衛已將龍劍文押了上來。“這小子還真是命大,這江洋大盜都挺不住我的鐵板,這小子竟能挺兩百下,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命硬,還是我的刑害厲害。”汪衝道。


    二人看著刑椅上的龍劍文,一動不動。氣血盡失,黑血爛肉,大小傷口不下百處。手不能動,足不能行。已然認不出其原有的樣子。惟有一息尚有,渾身上下爬滿了蛆蟲。


    “來人,上夾棍。”左飛一聲令下,幾名錦衣衛應聲而動,將兩副夾棍上了上去。二人相顧大笑。“啊啊啊……”一陣慘叫劃過黑暗,卻又被銅牆擋了回來。隻聽“格格格”的碎裂之聲,震耳欲聾。


    龍劍文在痛苦中驚醒,又在痛苦中昏迷。


    “來啊,潑水”。左飛說完,一桶冷水混著椒辣和白鹽潑了上去。霎時之間,好像萬條蟲子同時撕咬著皮肉,“啊啊……”龍劍文又痛醒了來,用盡餘力掙紮,隻聽鐵鏈“錚錚當當”作響,刑椅不停發出“吱軋”之聲。


    “哈哈哈, 沒想到威震天下的榮王爺,唉,如今你虎落平陽,猶如喪家之犬啊。你的威風不在,權勢不存。下輩子轉世投胎好好做個人吧。”汪衝嘲道。


    “管你是什麽王侯將相,世家子弟。來了這裏,一隻腳便進入了鬼門關。讓你嚐嚐聞名四海,讓人聞風喪膽的‘詔獄’。別說你一個毛頭小子,就是太上老君,觀世音菩薩來了,也得叩頭求饒。想當年橫掃北元的大將軍藍玉,也沒能從這裏活看出去。今天,我要為我堂叔報仇雪恨……”左飛道。


    二人猶如惡魔一般麵色凶狠,露出獠牙,亮出彎刀。錦衣衛將龍劍文死死鎖住四肢腰頸,動彈不得。


    “讓你嚐嚐這聞名遐邇的‘彈琵琶’。”左飛說著已讓人將龍劍文上衣脫離。隨著晃晃的尖刀在龍劍文肋骨上來回劃動彈撥,隻聽微微的“嚓嚓”之聲響徹牢獄。


    “啊啊啊……”龍劍文痛的汗如雨下,濕透了衣發,劇烈掙紮之中,隻聽鐵鏈不停作響。二人越發作樂,絕無停手之意。那得意之笑,猙獰之色,已與禽獸無異。


    據《明史》卷七十三《刑法誌》載:“其最酷者曰琵琶,每上,百骨盡脫,汗如雨下,死而複生,如是者二三次,荼酷之下,何獄不成。”


    不知過了多久,龍劍文上身皮肉盡數剝離。死而複生,生而複死。一晚之景,不知在鬼門關進進出出多少次。若非內力護體,恐早已不在人世。


    “左兄,他不叫了,不會死了吧?”汪衝道。二人這才停了刀,隻覺手臂酸麻,左飛心下駭然,伸手去探鼻息。道:“命夠硬,這都不死。”


    “左兄,這一年來,這小子得罪的可不止是你我,而是全城的宦官老爺。不如這樣,他們也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不如我們……”汪衝獰道。“哈哈哈,此事必須秘密進行,絕不可讓旁人知道。否則你我大禍臨頭,這得到的錢財,你我兄弟平分。”左飛說著,汪衝點了點頭。


    “花娘,救我……師父,師娘,救我……”“初見,救我……苒兒……”


    “相公,劍文君,你在哪裏……”花娘再一次從噩夢中驚醒。“花姐姐,花姐姐,我在呢?”初見醒來看見滿頭大汗的花娘,又上前將抱住。看著她麵色越發憔悴,雙目布滿血絲,人也瘦了一圈,桌上的飯菜來來回回地熱,但她未動分毫,不禁心痛萬分。


    “王爺回來了麽?找到皇上了麽?天亮了沒有?”麵對花娘再三相問,初見搖頭不語,花娘瞬間癱坐在地。“花姐姐,你起來,起來呀!”初見用力去扶,這時屋外寒風呼呼,不知不覺已下起了大雪。


    花娘兀自一人走出屋去,看見這大雪給飛,一股寒氣侵來,讓自己清醒萬分。獨自一人踩著皚皚白雪,向黑暗中徐徐遠去。在這冰天雪地之中,風雪如刀,侵骨鑽肉,也渾然不知。


    “劍文君,你在哪裏?你在哪裏,告訴我!告訴我呀……”花娘在雪中呼喊,愴然淚下。除了無邊的黑夜,無際的白雪。“長生天,你告訴我,劍文君他在哪裏,我求你保佑他……如果說我背叛了草原,背救了大汗,你可以懲罰我。我都認罪,我求你放過劍文,放過他吧……”


    花娘一不小心,腳下一滑,便摔倒在雪中。這一刻,她萬念俱灰。如果龍劍文死了,她也絕不獨活。


    “不,此事絕不簡單。錢寧區區一個太監。若無人在後支持,縱然他有天大的膽,也不敢冒然對王爺動手。這朝廷之中,除了皇上,還有誰敢動他?入京這一年多來,劍文君肅貪整軍,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欲置他於死地。而且皇上偏偏在這個時候消失,這到底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當務之急若是能尋到皇上,那便迎刃而解。萬一尋他不到……錢寧,對,若他龜縮不出,足以證明他作賊心虛。但要如何讓他開口……”花娘想到此處,全身已不覺被白雪浸濕,暈了去。


    “王妃,王妃,你在哪裏?王妃……花姐姐,花姐姐……你在哪裏……”


    天亮了,花娘被初見等人救了回去。這時她風寒入體,臥床不起。東雨又熬了麻黃湯,喝了之後,才稍有好轉。


    “更衣,入宮”。花娘無力道。


    奉天門外,花娘拖著孱弱的身子在眾人的陪同下見到了群臣。“見過王妃,”“見過諸位大人”。雙方互禮之名。花娘用嘶啞的嗓音問道:“諸位大人,不知錢公公在何處?一定要找到他。”


    眾臣麵麵相覷,那詭異的目光令人費解。”王妃,這偌大的皇宮,如何去找。更何況,我等乃是臣子,這可是大不敬的死罪。我等還是先回去吧。”又一臣子道。“等皇上回來吧……”群臣紛紛附和。


    看他們說話半推半就,支支吾吾,目光躲閃。與昨晚的信誓旦旦截然不同。花娘不禁心中詫異。但又不知發生了什麽,隻覺頭昏眼花,踉蹌了兩步,險些摔倒,幸被初見扶住。


    初見看著花娘絕望的目光,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對著群臣大罵道:“你們這群老匹夫,老東西,若不是我師兄殺了劉謹,你們還不得像狗一樣的活著。為了保住你們頭上的烏紗帽,臉都不要了,我呸。如今我師兄身陷囹圄,不知去向,你們倒好,一個個袖手旁觀。他日若你等大禍臨頭,試想又有何人為你們搖旗呐喊,為你們昭雪沉冤。你們混跡官場多年,誰敢說他兩袖清風,沒有收錢行賄?寧王的銀子難道你們沒有收麽?我師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為的就是讓你們好自力之,留你們一條老命……”他不管不顧地說著,終於被花娘阻止。


    一番話讓一眾文武無言以對,無地自容。隻一張老臉一陣紅一陣白。他們自知理虧,也隻好任由辱罵了。


    花娘知道他們言不由衷,其中必有內幕,也不再勉強,隻好帶著眾人悻悻離開。回到王府,正當眾人焦頭爛額之際。有人來報:“王妃,楊楊公子來見。”她聽到“楊慎”二字,花娘頓時來了精神。“快請。”


    “參見王妃”。“楊公子”。雙方互禮之後,花娘開門見山說道:“楊公子前來,所為何事?”看著花娘憔悴的麵容,不禁心生憐憫。道:“王妃,王爺之事我已知曉。我正是為此事而來”。”看他一臉正經,花娘讓人關了門。


    “我父親和諸位大人昨晚離開王府後,又在家中商議。不料錢寧冒雪而來,道:‘諸位在商議如何營救龍劍文麽?不用費心了,他也命在旦夕之間。’教眾人知道是皇上所指。群俠皆不相信自己的雙耳,花娘恍然大悟,頓時明白了一切。初見幾勃然大怒,大罵辱君無道,恨不得手刃於他。


    楊慎又道:“ ’胡說八道,皇上對王爺向來以禮相待,以兄相稱,為何會加害於他,是你使的離間計,來挑撥君王的關係。快說,皇上在哪裏?王爺在哪裏?’楊廷和道。“信不信由你。龍劍文這一年來樹立太多仇敵,諸位手中難道沒有贓銀麽?以為他會放過了你們麽?他殺了無數皇親貴族,就算皇上不與之計較。但他私營龍軍,要知道這可是殺頭的大罪,皇上豈能容他!’錢寧又道。’殿下一心為民,忠君報國,絕無二心。皇上雖不能容他,但也絕不會下此毒手’。李東陽道。’一切都是皇上的旨意,做奴才的,也隻是奉命行事。讓我放人,絕無可能。以後這天下姓朱,不姓龍。請你們看清楚點。說開了,你們若是跟隨姓龍的,不會有好果子吃的,自己好自為之。’說完便揚長而去”。


    初見怒火狂湧,大罵道:“錢寧這狗東西,不安好心。他在哪裏,我要去宰了他。他膽敢傷我師兄一根毛發,我讓他全家陪葬……”北風幾人也不加阻攔。道:“既然皇上無道,那我們就殺入宮去、宰了錢寧……”


    “諸位息怒,請聽在下一言。”楊慎阻道。


    花娘見狀,將眾人喝止,道:“楊公子有話不妨直說。”


    “家父說,王爺之事,絕非皇上聖意,但錢寧敢如此囂張,與皇上不無關係。或是受到了某種默許,自古伴君如伴虎。天子之意,難以揣測。”楊慎道。說完便告辭離去。


    “現在該怎麽辦?”初見喪氣道。這其間的厲害關係錯綜複雜,猶如亂麻一般,讓眾人雲裏霧裏。花娘一語不發,呆呆地坐著。初見像無頭蒼蠅一般在廳上來回踱步。


    這時,已到了正午,卻依舊沒有消息傳來。


    “有了!”花娘突然說了一聲,“怎麽了?”初見回頭來看。“既然皇上消失不見,我們就來一計‘扮豬吃老虎’,以假亂真,會會錢寧,咳咳”。花娘說著咳嗽不止,麵上蒼白無血。“你的意思是假扮皇上?”初見瞪大了雙眼,眾人為之一驚。東雨將草藥製成的藥丸給花娘服下。“好,事到如今,也別無他法了。”北風道。群俠知道這是殺頭的大罪,可是為了龍劍文,也將生死置之度外。


    “隻要將師弟救出來,我們不怕死,豁出去了。你說怎麽做?我們都聽你的,“北風道。


    初見名曰“玲瓏仙子”,最擅長的便是易容術,以假亂真,讓人難以分辨。其易容術遠在郡主朱苒之上。


    “姐姐,要易容成皇上並不難,但我們並無龍袍。上次在地宮中的龍袍也上交給皇上了。”初見道。“沒關係,去拿些男裝來便好。”花娘道。初見上街買了一些上好服飾之物。下午,眾人穿上男裝,花娘扮成皇上,初見,東雨等人扮成侍衛。這易容之術,可謂一絕。花娘看著銅鏡中的自己,若是再來一身龍袍,那就成真龍天子了,連頸上的喉結也是惟妙惟肖。


    “咳咳,咳咳…”花娘染了風寒,不停咳嗽。東雨又用針灸術為她止咳。又在她喉上紮了幾針,這時花娘不僅不咳了,而且也與男人無異。


    “一會兒,不要亂說話了,看我眼色行事。”花娘叮囑道。天色將晚,眾人騎馬來到宮中,有著夜色的掩護,更加難以分辨了。


    “下麵何人?”城樓上燈火齊明,守將問道。


    “瞎了你的狗眼,皇上回宮”。北風嗬斥道,這一切的話語都是事先花娘推演的。


    “末將該死,皇上恕罪。快,開城門。”守將呼道。說著城門應聲而開。守將帶人出來迎接。


    看著禁軍列於兩側,跪地行禮。“末將該死,皇上請”。守將伏地道。花娘與眾人對視一眼,每個人雙目中閃著火光,透著一絲擔憂。一顆心早已到到了嗓子眼,暗中努力控製顫抖的手腳。萬一被發現了,會被亂刀砍死。這時,隻有一陣狂風在耳邊呼呼作響,心中早已激起驚濤駭浪。


    花娘看著跪下的眾人,並不理睬,也不說話,隻是大搖大擺走入了宮門。門前幾人緊隨其後。


    待他們走遠方,眾軍士才起來。“將軍,皇上也……”一個士兵正想說話。“住口,沒看出來皇上心情不好麽?敢亂說話,小心你的腦袋”,守將一口喝斷道,說完,眾人關門回城。


    花娘深知“此時無聲勝有聲”之理,許多時候,沉默才會讓別人感到恐懼。


    群俠在宮中徐行,看看這四周的城樓上火龍遊走,呼喊陣陣。迎麵而的寒風如刀一般劃在臉上,心中總算風平浪靜了下來“噠噠噠……”的馬蹄聲一直縈繞的在耳畔。


    “皇上回宮……皇上回宮……”一陣陣掌聲傳過宮牆,劃破夜空。群豪一路“過關斬將”,穿越重重宮門,心驚肉跳地來到了乾清宮。這時,心跳如雷,也硬著頭皮衝了。


    “參見皇上”。一眾宮女太監叩頭行禮,眾人一入寢宮,眼前一亮,一股暖氣襲來。屋中陳設精美萬分,也無心觀賞了。


    花娘幾人雖在狐假虎威,但是經曆了大風大浪,見慣了生死離別。片刻的緊張之後,又恢複了平靜。幾人相顧一眼後,“去,叫錢寧來”。花娘用“男聲”道,眾宮女太監應聲而去,並未起疑。


    不久之後,“錢公公到”。門外傳來一陣呼聲。


    “來人,放下帷簾,將火爐移床邊來。”花娘說著,便走到床邊,厲聲說了一聲“脫鞋”。初見忙不迭上前脫鞋,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東雨三人已將三個太監打暈,穿了太監服,初見也是如此穿上了宮女服,幾人同侍候於龍榻之前。


    “奴才參見皇上”。錢寧走到外屋行禮道。隔著珠簾,隱隱約約看著“皇上”側臉,又見三四個太監宮女伺候著。


    “平身吧”。花娘道,說完又故意咳了兩聲,以掩蓋聲色的差異。“皇上,您染風寒了?傳太醫沒?”錢寧說著,走進內屋來。看他一步一步快速走了進來,讓初見幾人猝不及防,驚惶不已。還好內屋昏暗,千鈞一發之際,“啪噠”一聲,花娘將手中的湯碗砸碎在地。罵道:“狗奴才,誰你進來的,滾出去。”


    這一聲怒吼,不僅嚇退了錢寧,也將初見幾人嚇了一嚇。這出乎意料的一幕,並不在推演範圍之間。


    幾月前,花娘親眼見過皇上像訓狗一樣訓斥錢寧。她知道對付狗一樣的奴才需要的是嗬斥。對付下人,花娘素有手段。


    “皇上饒命,奴才該死……”錢寧跪地求饒道。“掌嘴。”花娘命道。這兩字又讓初見等人大開眼界,提心吊膽。隨即心中狂喜。


    “是是是,掌嘴……”錢寧說完,竟“啪啪”地抽起自己來。這一幕讓眾人難以置信,這兩日的怒氣也在這清脆的聲音中散去。令他們萬萬想不到的是,平日裏那個吆五喝六,作威作福的錢公公竟是一個慫包軟蛋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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