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僅那麽一晃後,他便被人一把拽下了岩石,回過神來定眼一看,是潮餘正把他扶在懷中。


    “別在這麽危險的地方停留。”


    抓住了女帝,慕辭便護著他下了那處險崖。


    所見進墓的入口在下,花非若遣人在那山峰上立了旗幟為標,便又折返下山,乘船繞壁去尋那入口。


    於山下瞧,那入口果然極為隱蔽,因其不但避於山體罅隙中,且還有瀑簾遮蓋,若非提前在山上定了個位,光憑船在山下繞隻怕是根本留意不到這個毫不起眼的角落。


    行至東北角時,花非若終於看見了瀑影之下的那個山洞。


    大船落錨緩止。


    女帝更去一身繁複服飾,決定親自乘小艇前往那瀑布之後的山洞。


    船上士兵不敢違抗女帝命令,自然早早就將小艇放了下去。


    但如此涉險之事荀安豈能坐視不理,於是不等女帝踏上甲板,隻在女帝更衣的屏風後便跪禮攔道:“陛下若想知那洞中隱秘,隻需遣軍中身手敏捷者前往即可,陛下萬不可親身涉險!”


    屏風後荀安言辭急切,而屏風的另一邊,花非若氣定神閑的係好了衣帶,心緒出奇的平靜。


    也許對於女帝而言,確實不當親涉此行,但對他而言,他必須親自進入那洞中一窺究竟。


    “起身吧,去那山洞未必有你料想的那麽凶險。”


    “陛下!”


    荀安急得眼中淚光已起,隻知自己好不容易才尋回了女帝,如何能令她再度涉險!


    倘若女帝此行不吉,那朝中如何能安?屆時上尊問罪,朝堂司審,饒是他母族位列徹侯,又如何能抵失君之罪!


    是故荀安在屏風之後伏跪不起,見女帝仍無回留之意,便又叩首至地,“若蒙陛下垂信,臣郎願代陛下而往!”


    花非若繞出屏風,見荀安伏首在地,便俯下身去,輕輕抓住他的手臂,將他扶了起來。


    “你放心,我此行絕非涉險,如見形勢不佳自會立即退出。”


    女帝言辭平緩,一字一句皆如慰心良藥一般,稍稍撫平了荀安的不安。


    “可是陛下……”


    而未等他將話說完,女帝便已點頭為應,繼而仍是一麵溫慈,笑意斂於墨點的眸中,化若柔潭,“我知你憂慮,放心,此行絕不涉險。”


    此事的輕重他自然掂得明白,無論如何,他都該在此擅定的行動裏保全“女帝”之身。


    將出門時,花非若又輕輕拍了拍荀安的肩,以示寬慰,同時也在心中暗存欣喜的想,倘若此行順利的話,也許就能還給他們真正的女帝了。


    甲板上,洪真也望著那道瀑布後的山洞,正惴惴不安時,忽然聽見女帝遠遠喊了他一聲。


    洪真連忙應喚來到花非若麵前,仍是膽怯恭敬。


    “將那張紙交給我吧,你就不必去了。”


    洪真詫異。


    花非若瞧著他,意味深長的輕然一歎,道:“你父親舍命也要保你不沾此陰邪,其所期望,你當明白。”


    縱是麻木了這麽幾日,當下一提起他父親來,洪真還是不禁濕了眼眶,匆然揩了一把淚,俯首雙手供上東西,“洪真明白……”


    花非若點了點頭,接過他遞來的紙條便將走離,然他才隻轉了個身,洪真便又匆急喊住了他:“陛下!”


    花非若回頭。


    看著女帝,洪真又躊躇著斟酌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道:“陛下,此墓……恐怕不祥。”


    能祥才怪呢。


    於是花非若回之莞爾,“我知道。”


    如此,洪真也就了然女帝之意,於是再不作多言,拱手奉禮送行。


    來到欄邊,花非若攀繩索而下,才落定在小船上,抬頭就見潮餘隻一手抓著繩索便翻下了大船欄杆,此舉嚇得花非若頭皮一緊,連忙起身接人。


    卻未想到,潮餘雖躍得架勢雖莽撞嚇人,落得卻輕巧,落踏時小船不過輕然一晃。


    “陛下還怕我摔著嗎?”


    慕辭看著身後扶著自己的女帝揶揄笑問,花非若瞧著他也應之為笑,“我怕你落水裏。”


    小艇緩緩離船而去,繞著瀑布接近了那座嵌有狹縫的山壁。


    那洞口距離海麵約莫兩丈高低,旁邊雖有礁石可供落腳,卻被落水打得潮濕易滑。


    “這要怎麽過去?”


    雲淩問時,花非若也正細細琢磨著入洞的路線,則看得出這麵崖壁雖看起來刀削斧劈近乎九十度垂立,但上麵有些坑洞卻深且易攀,於是花非若便給雲淩指了幾個點,“你看這些坑洞深淺和位置都很合適,隻要找準吃力的點很容易就過去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接近瀑布的地方濺水易滑有些危險。


    “你們在船上等著,我先過去。”


    女帝這打算,滿船人無一讚成,於是就連一向寡言的容萋也開口作攔了:“陛下切莫親身涉險,還是先遣人過去探路。”


    “我去。”


    慕辭立馬自告奮勇,而後也不待女帝再說什麽,就已起身先躍上了一塊可供落腳的礁石。


    “你帶一根繩子過去。”


    容萋當即也吩咐後頭的人遞上了繩子,唯恐稍慢一步就叫女帝逮了空隙。


    慕辭牽過長繩一頭係在腰上,轉頭瞧了眼巴巴望著他不乏擔憂的花非若一眼,唇角未禁揚了一笑,便去了。


    花非若則在小艇上緊張兮兮的看著,好在潮餘的身手確實不錯,離了那落腳石後無多會兒便攀到了那高度,也還算是輕鬆的過去了不少。


    但那山洞的位置卻比在船上所預估的要遠些,且幾乎完全蔽在瀑布之下,近了水簾後,遠觀形勢便不易看清了。


    離瀑布近了之後,飛濺的水花迷眼不說,崖壁也更潮濕了不少,這路便著實難走了,慕辭隻能暫停在原地,艱難的觀察著水簾後的情況。


    花非若在船上瞧著潮餘幾乎停頓在了那裏,心便提著不落底——走這種險道最怕停滯,停得越久體力消耗越大,心態也就越亂,如此相應的也就越危險。


    慕辭嚐試著又往前挪了一寸,然而水花濺了滿臉,他又抽不出手來擦一把,瞧不清前路便隻能僵在那。


    花非若瞧著潮餘著實是僵持在那了,便起身二話不說也躍上了那礁石。


    “陛下!”


    雲淩驚而也起。


    “先別跟過來。”


    匆匆一句交代罷,花非若便攀上了那麵崖壁。


    遠處大船上的荀安險沒叫女帝這一舉嚇得暈死過去,然而女帝的身手卻是出奇的敏捷,隻用了方才潮餘不到一半的功夫便走到了潮餘所在的位置。


    慕辭察覺了動靜,回頭瞧了也是滿為驚愕,“你怎麽這麽快?”


    花非若目光越過潮餘打量了一下他對麵的山壁情況,所見再往前約莫五步,便有一條鐵鏈橫掛在山壁上。


    “你挨緊崖壁別動。”


    慕辭乖乖聽話的整個人都貼住了崖壁,花非若又往他身邊挨近了些,翻轉了個身便抓住了他另一邊的一塊岩石。


    慕辭被他半身緊靠著,不自覺又貼緊了崖壁好些,卻瞧著他不可思議,“你這都能過去?”


    “當然。你站好了。”


    說罷,花非若一轉身,便靈敏的從他身後越了過去,穩穩攀在另一邊岩壁上。


    “把繩子給我吧。”


    慕辭連忙解開自己係在腰上的活結,將繩頭遞了過去。


    “你在這裏等著,我一會兒接你。”


    “好……”


    身懸崖壁之上,花非若也抽不出手係繩,便直接將繩頭銜住,動身往前。


    慕辭則乖乖在原地,眯眼避著水花瞧著他幾乎不費吹灰之力的就進了水簾中去了。


    花非若小心翼翼的挪著夠到了鐵鏈,其上鏽跡斑斑,卻好在還結實。


    而鐵鏈的另一頭則延伸進了山洞裏,看起來應當是有人為便於出入洞穴而特意留的。


    幾乎沒花一炷香的功夫,花非若便順利進到了岩洞裏,將繩係在了鐵鏈固定處,便探頭去叫潮餘。


    “你扶著繩子過來吧。”


    慕辭抓住繩子,終於能抽出手來擦一把臉上的水,瞧清了前路後便順著繩索過去了。


    花非若瞧著他來到近處,便也探出身去伸手給他。


    潮餘隻才抓住他的手,便覺自己的身子猛地就被拽了過去,他隻頓感自己騰空了一瞬,人就已被花非若圈進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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