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朝雲無奈地走上前給她蓋好被子,隨後扶著額角失笑,「你說你,你......哎......」


    朝汐毫不介意地朗聲大笑:「韓玄翎就是個木頭,從小到大別說親過誰,就連女人的手都沒摸過,而你呢,平時看著舌燦蓮花,可一碰到他就成了個啞巴,三棒子打不出個屁,你們兩個人啊,還不如我呢。」


    朝雲被她說得早就羞成了一朵海棠,任憑她打趣也不回話。


    小女兒家的心思,早就在那荒蕪的北漠苦寒之地,悄悄種下了種子,長出了萌芽。


    那是怎樣的一個人啊——那雙手蒼勁有力,彎過大弓降過烈馬,那雙腿修長筆直,跨過滿地屍骨走過血海,那雙眼眸冷靜沉穩,波瀾不驚直擊人心。


    他可以穩坐帳中,調兵遣將,亦可以雙腿跨馬,血戰沙場。


    那是當之無愧的,朝家軍中的血性男兒。


    她嘆了口氣,幾不可聞地呢喃道:「我跟軍師,我們倆不可能的......」


    那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是整個朝家軍除了朝汐以外的主心骨,一身的能耐和抱負,日後註定是要封侯拜相的。


    和她是雲泥之別。


    「隻要你想,沒什麽不可能的。」朝汐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未嫁他未娶,這有什麽不可能的?再說了,我看韓玄翎對你也不是沒有意思啊,要是他哪天真領回來個人,你能甘心?」


    朝雲皺著眉頭:「可是......」


    朝汐:「可是?可是什麽可是,婆婆媽媽的,你再可是下去,老子連兒子都生出來了。」


    說完,她再度掀開被子,翻身下了床,吩咐著朝雲拿來筆墨。


    朝雲雖然不知道她要幹什麽,但還是照她的吩咐拿來了東西,站在她身後,看著她刷刷點點地寫下一筆一畫。


    朝雲不解:「將軍,你寫什麽呢?」


    朝汐沒好氣的回她:「遺書!」


    朝雲:「......」


    您也沒有錢留下來分啊。


    朝雲被她噎得夠嗆,乖乖地站在她身後,噤若寒蟬,目光隨著她的筆鋒一點點地上下移動著,從一開始的「玄翎親啟」,再往後的「速回京城」,朝雲看著她一字一劃寫滿了整張信紙。


    那筆鋒蒼勁有力,橫豎之間盡顯氣魄,不知怎的,寥寥幾筆,她竟恍惚間覺得自己又看到了老將軍的身影,那偉岸的身姿,豪放的氣概,漸漸地重疊在了眼前的人身上。


    驀地,她好像又在這微微泛黃的信紙上,看到了點點的紅色。


    一滴兩滴可能是她眼睛花了,三滴四滴也可能是她瞧得不真著,可是慢慢布滿了整張信紙的血紅色,像是憑空突然冒出來的,一朵朵血紅色的梅花,它們開在黑色的筆墨之間。


    朝雲使勁揉了揉眼,這下她確定了,不是她眼花了,也不是她瞧得不真著,那確實是血。


    是朝汐的血!


    「將軍!」朝雲大驚失色,一把奪過朝汐手裏的筆,眼疾手快地扶住那搖搖欲墜的身形,將她緩緩放到身後的太師椅上。


    朝汐雙目緊閉,嘴角溢出了絲絲血跡,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滴到了前胸的衣襟上。


    看的朝雲呼吸一滯,心髒像是被人狠狠地捏在手心裏,她聲線顫抖:「將軍!將軍你怎麽樣?你別嚇我,將軍!」


    回答她的,隻有朝汐一深一淺的呼吸。


    「朝子衿!」


    朝雲又喊了兩聲,可這帶著哭腔的幾聲呼喊,在漫漫長夜裏聽起來顯得太過無力,竟像是泥牛入海,許久沒有得到回應。


    朝雲有些慌了神。


    她不禁想兩年前,想到上一次朝汐發燒的時候。


    那時候朝家軍大破樓蘭城門,朝汐領兵回營,下午的慶功宴上,她還與眾將士推杯換盞,觥籌交錯,豪言壯語放了一堆又一堆,聽得軍師臉都綠了。


    可是當天夜裏就出了症狀,韓雪飛也顧不上什麽男女有別,撩開簾子就闖到了她的睡塌前,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朝汐病了」,然後又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朝汐燒得來勢洶洶,等到她趕到朝汐帳裏的時候,人已經服了藥睡下了,身旁除了軍醫和韓雪飛之外,並無他人。


    韓雪飛抱著雙臂站在一旁,眉眼之中盡是說不盡的擔憂,軍醫皺著眉頭坐在床邊,雙指搭在朝汐的手腕處,為她診脈。


    屋裏除了深淺不一的呼吸聲,幾乎聽不到別的聲響。


    朝雲緊著呼吸,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先生,怎麽樣了?」


    軍醫微微搖著頭,並不答話。


    朝雲慌了,下意識地看向韓雪飛,韓雪飛走到她身旁,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寬心,隨後他也開口,問了一口:「先生,我妹妹到底怎麽樣了?」


    軍醫收了手,替朝汐掖好了被角,站起身來,看了看朝雲,又看了看韓雪飛,問道:「將軍近日可曾吃過什麽,以前從未吃過的東西?」


    「這......」


    兩人有些犯了難——朝汐在樓蘭國裏呆了足足一月,今日方歸,酒席宴間光顧著與將士們豪言壯語,連話都還沒好好說上兩句,轉眼人就病在這裏了,哪裏還能知道這小狼崽子吃了什麽?


    韓雪飛:「是因為吃食惹得高燒不退嗎?」


    軍醫搖搖頭:「不能確定。」


    「不是吃的......那是不是因為近日勞心費神的緣故?」朝雲問道,「將軍在樓蘭足足呆了一個月,每天定是提心弔膽的,會不會是這個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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