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凝從被窩裏探出手,溫潤的觸感傳到他手上。


    摸了幾下,她繼續問,“那就是真的了?”


    元霆回握,垂眸,”不算。”


    他隻願意承認自己紅了眼睛。


    想到鳳瀟瀟提到的關鍵詞,棠凝張了張嘴,“一年前,我生病的時候,你有來看過我?”


    要問棠凝之前的人生中遇到過哪些坎坷,一年前那場大病算一次。


    都這個時候,元霆也沒想瞞著,“嗯。”


    棠凝握著他的手指緊了緊,“可我完全沒有印象。”


    在她的記憶中,青梅竹馬們都來了,唯獨沒有他。


    所以,她一度認為自己在元霆這,是負好感。


    似憶起當初的情景,元霆的聲線變得繾綣,“我偷偷溜進你房間,當時你睡著了。”


    那時的棠凝啊,就像一個精致的琉璃娃娃一樣,哪有現在這般鮮活?


    那時的她漂亮、易碎,呼吸起伏都是小小的,仿佛隨時會離去一般。


    見元霆的眼神開始飄遠,棠凝打斷他。


    她屬實不解,“元霆哥,你為什麽要頂著這麽好看的一張臉去做那麽苦情的事?”


    元霆:......


    “你不休息了?”


    那慵懶的眸子。


    那平靜的聲調。


    那隱約的氣場。


    棠凝老實了。


    “休息的。”


    老實不了一秒,下一刻她揚起笑臉,“抱抱。”


    難得的撒嬌,當即牽起大佬的嘴角。


    他對這兩個字受用至極,依言俯身將姑娘和著被子抱在了懷裏。


    寬大溫軟的懷抱帶來一股安心,棠凝不自覺蹭了蹭臉。


    這副乖巧的模樣,讓元霆忍不住將懷裏的人擁緊了一分,“棠凝—”


    棠凝再次打斷他,“元霆哥你好善變,我睡著的時候喚我阿凝,當著我媽的麵叫我阿凝,現在居然又叫回棠凝。”


    善變的人還很奇怪,被批評了居然會笑。


    元霆尾音輕揚,話意繾綣,“那你喜歡我叫你什麽?”


    棠凝直截了當,“阿凝。”


    喊全名總讓她有種調皮搗蛋被逮住的錯覺。


    元霆當場糾正,“阿凝。”


    棠凝滿意,“怎麽啦?”


    元霆手指纏著她的發絲,眉眼認真,“不要對我這麽心軟,不要讓過去的那些事成為你的負擔。”


    那些倉惶失意的過往時刻,就留給他一個人吧。


    暗戀屬於一個人。


    熱戀才屬於兩個人。


    棠凝從他懷裏退出,仰著臉正色道,“我沒有因為以前的事對你心軟,我隻是想讓你陪我睡覺。”


    她不會忽視他過往的付出,但當下和未來才是她的著力點。


    要他抱並不是為了哄他,而是想占便宜。


    元霆:......


    “也不要把我想得太好,我是一個男人。”


    棠凝不把他的“警告”當回事,“我知道我知道,你要不要上來?”


    ......


    “要,我去換衣服。”


    當一側的床鋪微微凹陷,困倦的棠凝自發滾到他懷裏,調整了一個舒服的睡姿後安然入睡。


    身邊人卻睡不著,時而看她的睡顏,時而將目光投向虛空的某一點,時而在她臉上留下極淺的親吻。


    睡夢中的棠凝察覺到耳邊的心跳聲有些吵鬧,下意識朝另一側翻身,卻不想被一隻大手強勢攬回。


    他似乎說了什麽,在哄她。


    罷了,吵點就吵點吧。


    當棠凝開始睡覺後,天大地大,被窩最大。


    但當她遇到元霆,那也隻能淪落到全程暈乎乎地被親醒、被哄著吃了晚餐吃了藥、被伺候著洗漱,完了才回到溫暖的被窩繼續她的美夢。


    夜色逐漸褪去,海風將碧藍的海麵吹起層層漣漪,曦光乍現,太陽爬升。


    棠凝一睜眼便對上一張絕色俊臉。


    元霆鎮定自若地打招呼,“早。”


    棠凝訥訥回應,“早。”


    不是。


    自己身上的衣服怎麽這麽整齊?


    一粒扣子都不帶解開的?


    這麽沒有魅力嗎?


    洗漱台前,棠凝憤懣地刷著牙,眼睛凝視鏡子裏的自己,腦子裏思索起媽媽傳授的那些小小經驗。


    她不知道的是,某人鎮定的背後,是一整夜幾乎不曾合上的眼睛。


    這是他們同床共枕的第一晚。


    心心念念了許多年的姑娘那麽乖地躺在自己懷裏,元霆那引以為傲的自製力瀕臨崩盤。


    但是,他發現了一件事。


    這姑娘饞他的身子。


    那麽,他就要為那個正宮名分,爭上一爭了。


    ——


    禮堂的鍾聲敲響了今日的喜事。


    棠凝與元霆坐在親友席上,看著相攜走來的那對新人。


    鳳瀟瀟身穿潔白的魚尾婚紗,婀娜多姿,長長的裙擺在地毯上拖曳出優雅的弧度。


    她手捧鮮花,蓋著的那一襲頭紗蒙不住她的笑意。


    在她身側的是同樣盛裝的迪恩,英俊瀟灑,尊貴不可方物。


    有了這兩位的出場,本就優雅奢華的歐式禮堂又添了幾分莊重與神聖。


    愛情是神聖的,應該被受到祝福的。


    婚禮進行曲在空中悠揚,神父問著老套但真摯的問題,“新郎,無論富貴貧窮,無論健康疾病,你願意愛她敬她,與她不離不棄直到永遠嗎?”


    迪恩目光虔誠地看了身邊的鳳瀟瀟一眼,張口就要回答。


    哪知,變故突來。


    在新人即將宣誓、眾人屏息以待禮成時,觀禮的席上突然傳出一聲輕嗤聲。


    尤為明顯。


    棠凝循聲望去,看到那人的嘴臉時,嘴角一抽。


    嗬,這個不知死活的k。


    底下那麽大的動靜,上頭的迪恩與鳳瀟瀟自然不會錯過。


    他們相攜轉身,站在高台上往下眺望,如睥睨螻蟻的仙侶。


    就差那麽一秒,鳳瀟瀟就聽到迪恩說他願意了!


    當她看到發出動靜的是昨天那個土鱉後,新仇舊恨準備一起報。


    她氣極反笑,反手不知從婚紗的哪一處摸出一把槍,一步一步走下高台。


    迪恩緊隨其後,神父站在原位斂眸等待。


    蕾絲手套包裹的手指優雅一扣,噠的一聲,子彈上膛。


    鳳瀟瀟紅唇輕啟,“你個土鱉,膽子還挺大,居然敢在我的好日子裏滿嘴噴糞。”


    多麽優美的國語!


    吃瓜群眾棠凝在心裏鼓掌。


    但隨即品出的是一絲不對勁。


    不對勁之處在於k的表現。


    他做了那麽多事但依然能逍遙法外,能在自己幫派裏混得風生水起,便不可能是一個簡單的魯莽愚蠢之人。


    按照鳳瀟瀟昨天的話來看,即便k是打心眼裏瞧不起女性的那一類渣滓,但在窺見鳳瀟瀟的不同尋常之處後尚且能忍受被踹之辱。


    今天見了她必然了解她的身份,k又怎麽會在眾目睽睽之下發出輕嗤呢?


    現在的他,更像被強行降智、拎不清腦子。


    也像被放大了心裏的某種情緒。


    某一情緒被放大到極致,使得他不顧身份不顧場合,隻顧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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