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鍾後,救護車的鳴笛聲從遠處傳來,醫護人員衝進屋內,將霍紹元抬上擔架,迅速送往醫院。


    在醫院急診室外,霍家眾人焦急地等待著。霍循來回踱步,眉頭緊鎖,臉色陰沉。他雖然努力保持冷靜,但額頭上滲出的細密汗珠暴露了他的緊張。


    霍棠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低頭盯著地麵,手指無意識地攥緊自己的褲腿。謝微站在他旁邊,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試圖給予一些安慰。


    過了好幾個小時,急診室的門終於打開了。


    醫生走了出來,神色凝重:「霍老先生目前脫離了生命危險,但他的心髒狀況非常不穩定,需要進一步觀察治療。家屬務必注意,不要再讓他受任何刺激。」


    霍循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謝謝醫生,我們一定注意。」


    醫生離開後,霍循轉過頭,看向霍棠和謝微。他的眼神複雜得難以形容,像是憤怒、懊悔和痛苦交織在一起。不是對他們,而是對自己。


    這一切都是他縱容的後果。


    霍棠還小時,他就知道了真相。那時,他和霍夫人的關係已經變得岌岌可危,幾乎到了破裂的邊緣。霍夫人將全部的愛與寄託傾注在孩子身上,而霍循……他在外的風流讓這段婚姻失去了信任的基礎。


    當時的霍棠,是他們之間唯一的紐帶,霍夫人對這個孩子的依賴甚至到了近乎偏執的地步。得知孩子可能不是親生的那一刻,他一度想要深究真相,但看到霍夫人幾近崩潰的狀態,他退縮了。


    「她已經承受不起任何打擊了。」 霍循當時這樣告訴自己。


    於是,他選擇了隱瞞。他告訴自己,這不過是一個血緣的瑕疵,霍棠依舊是個聰明、懂事的孩子,足以勝任霍家的繼承人。而霍夫人,隻要有了這個孩子,也許他們還能維持家庭的完整。


    可他沒有料到,真相終究會有被揭露的一天。


    他是在霍棠上大學時,才找到當年的孩子。


    在得知他考上了國內數一數二的名校後,霍循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欣慰與複雜。他一方麵感嘆命運的安排,另一方麵卻又帶著深深的愧疚。他明明知道那個孩子的存在,卻從未盡到一絲父親的責任。


    於是,他決定悄悄去見一麵。


    那一天,他站在門口,目光越過來來往往的學生,最終定格在一個忙碌而沉靜的身影上——謝微。


    謝微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肩上背著一個舊舊的雙肩包,他和同學們談笑風生,臉上透著飛揚青春的神采。


    霍循的心猛然一震,一種複雜的情感湧上心頭。他的目光追隨著謝微,看到他步入教學樓,像所有努力的大學生一樣,專注地奔向屬於自己的未來。


    「他過得很好,比我想像中更好。」 霍循心中暗嘆。這樣的結果讓他既欣慰又愧疚。欣慰於謝微在沒有他的陪伴下依然出色,愧疚於自己錯失了參與他人生的機會。


    就在他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是霍棠。


    他拍了拍謝微的肩,在一瞬間的錯愕過後,謝微自然地接過他手裏的包,揮別朋友後低頭與霍棠交談幾句,雖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卻高興的笑容。


    愣愣地看著他們消失在視線中,笑聲漸漸隱沒在校園的喧囂中,隻剩下他們的背影在陽光下被拉得修長。霍循看著他們,目光一瞬間柔軟得像是在看著什麽珍貴的東西,但隨即,這份柔軟被更深的愧疚和矛盾取代。


    他站在原地許久,最終隻是輕輕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腳步顯得沉重而遲緩,像是每一步都壓著一份無法言說的沉重。


    他本該為這份和諧感到欣慰,可真相的刺痛卻將他撕成了兩半。他知道,眼前的這一切不過是命運設置的假象。遲早有一天,這兩個孩子之間的親密會被真相擊得粉碎,而那個真相,正是他親手埋下的。


    懷揣著現在就很好的鴕鳥心態,霍循最終還是選擇了閉口不言。


    他回到車裏,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腦海中卻始終無法擺脫那兩個身影——霍棠的狡黠的笑容和謝微的平靜溫和交織出現。他們並肩而行的畫麵,像是某種深刻的隱喻,讓他心裏百轉千回。


    「我是在保護他們嗎?」 他在心裏問自己,卻沒有答案。他知道,自己的沉默並不是單純的保護,而是迴避,是為了不麵對當年那個選擇所帶來的後果。


    這份沉重的真相,如同一把鋒利的劍懸在他的頭頂,而他卻選擇假裝劍不存在,隻要不去觸碰,傷口便不會裂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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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7 章


    霍棠走了,在霍紹元轉危為安後。


    他不知道自己再以什麽立場留下去,當霍紹元被推出來後,所有人都圍了上去。霍棠靜靜地站在原地,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絲疲憊。他看著所有人圍上前去,關切地詢問霍紹元的情況,甚至連謝微也被拉了過去。那一刻,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理由再留在這裏。


    霍紹元被推出來的那一瞬,霍棠的心像是終於卸下了一個巨大的包袱。他鬆了一口氣,卻也感到了一種說不出的空虛。確定老爺子無礙之後,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忙碌而緊張的人群中,仿佛自己是局外人。


    他悄然轉身,步履輕緩地離開,沒有驚動任何人。


    醫院的走廊很安靜,隻有他孤單的腳步聲迴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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