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樂:「那你身邊的富二代介紹給我兩個,我不挑,直男就行。」


    麥冬笑了,趙家樂也笑。夕陽西下,車子在土路上顛顛簸簸地行駛,晃得兩個人的笑顏都模糊起來。


    再拐過前麵的彎,就能看見村口了。


    沉默一會兒,麥冬突然說,「那過完這個年,咱們還能見麵嗎?」


    趙家樂想了想,「不知道,沒什麽事,可能就見不著了吧。」


    。


    臨近年節,雜貨鋪裏生意忙得很,大嫂天天忙得腳不沾地,趙繼偉在店裏幫手,也是一整天都見不到麵。


    趙母還是留在醫院不願離開寶貝兒子,趙家榮則帶著妹妹一起,挨家挨戶,到村裏去拜年。


    說是拜年,可趙家發生的事,早已在鄉鄰間傳開。大家都心知肚明地客氣著,也防備著,幾天下來,趙家榮天天都是載著年貨出去,再空著手回來。


    他一分錢都沒有借到。


    麥冬天天下廚。


    廚房裏沒有安裝暖氣,憑藉著味道刺鼻的一隻小煤爐,菜盆裏的水才沒有結成冰。趙家樂推門進來的時候,麥冬的魚剛悶進了鍋裏,他坐在一隻極矮的木製小凳子上,出神地盯著眼前微微黑黃的粗糙牆壁。


    「唔,好香。」趙家樂雙手揣在兜裏,抻著脖子在空氣中狠嗅,「我真沒想到,你還有這麽一手,深藏不露啊。」


    麥冬仰起頭,呆滯的眼神重新聚焦,如夢方醒似的。


    「什麽。」


    「做飯啊,你一個弱柳扶風的公子哥兒,竟然會幹這個。」


    「哦。」麥冬揉了揉眼睛,「沒什麽。」


    灶上的鍋裏輕微的「咕嘟」聲漸漸變大,麥冬扶著膝蓋從小凳子上站起來,隨著他把木質的大鍋蓋掀開,燒魚濃鬱鮮美的香味充斥了整個廚房。


    「哇。」


    趙家樂湊過去,視線從鍋子裏翻騰的奶白色魚湯,轉移到麥冬的臉上。


    他正在拿著大湯勺嚐味道,先是被燙了一下,然後皺著眉搖頭,俊氣瘦削的臉在煙火氣裏模糊著。


    「有事要說?」


    趙家樂也不藏著掖著,重重地嘆了口氣,直入主題:「我哥他不同意。」


    麥冬放下勺子,「你沒按照我教你的說?」


    「說了,我原封不動背給他聽的!不管用啊,他說不要彩禮!」


    「讓你嫂子勸勸他,他不是最聽大嫂的嗎。」


    「試過了,不管用。」


    「那……」


    「那你們借到錢了嗎?」


    趙家樂在灶台上找到一個蘋果,洗都不洗就「吭哧」咬了一口,同時一屁股坐在了矮凳上,「當然沒有,這還用問嗎。」


    。


    麥冬躺在土炕上,一眨不眨地盯著帶裂縫的天花板。


    「和後爸一起過了兩年,他接受不了我,天天喝了酒打我媽。有一次我們倆差點被他打死,二叔報了警,趕過來把我們接走,說他照顧我們一輩子。」


    趙繼偉說的那些話,總是不停在他腦海中盤旋,他終於明白了趙家樂討厭她哥的原因。


    所有人的愛都是有限的,小孩子天生就要爭寵,那是人的本能。


    他也明白了,為什麽趙家榮給人的感覺,會是一堵牆。


    缺失的父親,無用的母親,貪婪的親戚,寡嫂幼子,他沒有任何依靠。


    這兩天,韓恩銘再也沒有打電話,可能是事情太多,忙不過來了。麥冬伸手從被褥下麵摸出手機,按亮屏幕,從通訊錄中找到「大哥」。


    電話很快接通,麥中霖欣喜若狂的聲音幾乎有點失控:「可算聯繫上你了,你在哪?怎麽還不回家?所有人都擔心瘋了你知不知道!」


    他的聲音太吵,麥冬把手機從耳邊移開。


    「大哥,我求你個事。」


    「你等一下——」


    「不許告訴他。」


    麥冬不用細想也知道他要做什麽,於是提前威脅到:「你要是讓韓恩銘知道了,就再也別想讓我叫你大哥。」


    那邊麥中霖猶豫了半晌,才說,「好吧,不過你先告訴我,你什麽時候回來。」


    金屬手機外殼的邊緣變得鋒利,幾乎在切割他的手掌,麥冬把手機丟在床上,開了免提。


    躺得久了會有點發困,他閉上眼睛,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飄忽似的。


    「訂婚儀式,我一定去。」


    可以明顯聽出來,麥中霖鬆了一口氣。


    「好。」


    他答應得爽快,因為不管那要求是什麽都無所謂,交易結果已經非常讓他滿意了。


    「身體怎麽樣?沒有再犯病吧。」


    麥冬不把他的關心當一回事兒,「有一個小的裝修公司,我告訴你名字,你幫我查一下。」


    。


    趙家榮今天回來的早。


    或許是因為有些累了。


    疲憊的感覺,對他來說並不陌生,在活著的三十多年中,沒有一天不感到疲憊。所以沒什麽值得一提的,倒在床上睡一覺,就什麽都好了。


    屋裏卻有其他人在睡覺。


    推開門,看到自己的床上躺著一個人,這種感覺對趙家榮來說是很奇妙的。雖然在容城,他和程樹民當舍友當了三年,但一直是分開睡,更何況兩個人天天各自為生計奔波,經常是晝夜顛倒,能共處一室的時間其實不多。


    麥冬側躺在那裏,沒脫鞋和衣服,也沒蓋被子,一隻胳膊曲起來壓在腦袋下麵,另一隻則直直地伸開,修長的五根手指放鬆地搭在已經熄滅的手機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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