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禾意開口後,女子——孫思晴便變得不像一開始那樣張揚跋扈,沉著了許多,她垂著眼眸,冷冷道:「我和你有什麽好聊的?」


    池禾意看著她:「那你來找我做什麽呢?」


    孫思晴:「……」


    「聊聊吧。」池禾意道,聲音依然溫柔,隻是沒了平時那種春風般的和煦,顯得很疲憊。


    孫思晴抿了抿嘴唇,沒有出聲說好,以默認的姿態答應了一起聊聊。


    沈諭見狀鬆開了她的手,轉而盯著蘇韞晚下巴上的傷口,傷口不深,早就止血了,但暗紅的一條在整張無暇的臉上顯得非常礙眼。


    池禾意溫聲跟蘇韞晚道歉:「韞晚,我替小晴跟你道歉,對不起,如果可以的話項鍊的賠償請由我來償還。」


    聽到池禾意說賠償,孫思晴的眉毛動了動,沒忍住,插話道:「一串塑料,你錢多嗎?!」


    蘇韞晚沒接話,池禾意暗自敲定了賠償事宜。孫思晴吐槽池禾意是個傻子,受不了她,催促她趕緊開始正題,說自己沒那麽多時間聽她廢話,這時節目組有人過來,附在池禾意耳邊跟她說已經為她們準備了一個房間,池禾意出聲感謝,在孫思晴的催促聲中看向蘇韞晚和沈諭,對她們說:「如果你們也想聽一些無聊的故事……就一起來吧。」


    蘇韞晚目光掃向池禾意的手,池禾意的兩隻手背都已經被抓破了,血痕交錯,可她像是沒感覺到一樣還在抓撓。蘇韞晚眸光閃閃,池教授將要說的事必然是她最隱秘的心事,她這樣的身份前去旁聽合適嗎?


    可池禾意也跟節目組說了:「抱歉,因為我的緣故讓節目組遭遇了這麽大的輿論衝擊,接下來的事,直播也沒關係。」


    即使到了這個時候,池教授還是那樣溫柔,會把別人的事放在第一位考慮。


    最終所有人都去了,直播也開著。


    在一個飯店的包間裏,在孫思晴的煩躁催促中,池禾意說出了她原本打算永遠沉默的那件事。


    池禾意的出生跟幸福挨不上邊,她有個破碎的家庭,早亡的母親,暴力的父親,好在有一個可以停靠片刻的港灣,那便是她家隔壁,自第一次被隔壁家阿姨收留,不久後她就成了隔壁家裏的常客。阿姨給她上藥,給她做飯,甚至有時候湊不齊的學雜費阿姨也會給偷偷拿給她。


    池禾意很喜歡這個阿姨,她讓她體會到了母親的溫暖,自從被隔壁阿姨接納,她跑隔壁跑得非常勤,不挨打的日子也往對方家裏跑,漸漸地她知道了,阿姨自己過得其實也很不如意,阿姨看起來家庭和睦,有愛她的女兒和丈夫,但其實丈夫出軌成性,女兒也跟她父親更親近,阿姨最開始收留池禾意也不過是寂寞罷了。


    認識阿姨的時候池禾意還小,但她也想安慰阿姨,也許是她從小就比同齡人成熟很多,大她許多的阿姨慢慢也開始依賴她了,兩個人便這樣彼此依偎彼此舔傷。


    池禾意無數次在心中暗暗感謝人生中出現了這樣一個人,讓她覺得人生並不是全是晦暗。


    可是有一天變了。


    那天,她在安慰了再一次見到丈夫出軌的阿姨之後,阿姨突然用手撫摸了她的臉。


    那和以往的撫摸不一樣,或許是阿姨的眼神,或許是別的什麽,池禾意後頸起了雞皮疙瘩。


    後來,這樣讓她感覺不舒服的碰觸變得多了起來,手,臉,腰……池禾意感覺不到阿姨的關愛了,反而透過這些不舒服的碰觸感覺到阿姨眼中沉甸甸的東西,她不懂,直到有一次她看到了阿姨眼中泄露出的一絲報復的快意,那時池禾意忽然明白過來阿姨在做什麽了——


    阿姨想報復她那個出軌成性的丈夫,而自己正好可以用得上,而已。


    池禾意震驚且悲傷,她逃了。


    阿姨的女兒埋怨她,長久以來不理解她,不僅阿姨的女兒,周邊所有認識她們的親朋鄰居都這樣,沒有人理解她,提到她直搖頭,感嘆那個人啊,白讀那麽多的書。


    阿姨的女兒罵她白眼狼,因為她母親生病,池禾意沒去探望。


    她沒法去。


    她不想去。


    盡管不被理解。


    池禾意講述完,全包間都沉默了,孫思晴在呆愣中拍案而起:「不可能!你胡說八道!」


    她恨恨道,「池禾意,你太歹毒了!你怎麽可以編造這樣惡毒的故事為自己開脫?!」


    池禾意眼裏浸著沉甸甸的悲傷,她靜靜地看著孫思晴:「小晴,你和你父親走得太近,所以你看不到你媽媽的痛苦,她……很痛苦。」


    所以才會在一次次怨恨中生出報復的心思,她想報復她的丈夫,池禾意變成了最趁手的工具,她要給丈夫一次暴擊。


    池禾意垂了垂眼,說:「抱歉,我以後不會再見阿姨。」


    孫思晴胸膛起伏,眼神如刀,要生生破開池禾意的身體,將她的心髒挖出來,看是不是黑色的,一定是的,一定是的,所以才能說出如此惡意的詆毀!


    「我、不、信!」孫思晴一字一頓砸出這句話。


    池禾意沒說話,低頭看自己的手。


    她無法跟人身體接觸了,因為心底不再相信別人,甚至排斥。那些變味的觸碰,它們殺死她的信任。


    直播間裏。


    【……】


    【抱抱池老師。】


    孫思晴一遍一遍地念著「不信」,她怒瞪看池禾意,眼中居然帶了兇狠的恨意,她恨池禾意破壞了她母親的名聲。見狀,蘇韞晚出聲道:「孫小姐,你好像聽誰說話都覺得別人在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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