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在飛速運轉中的裴解,在感知到董小英的離去後,呆立在原地,一臉的愕然,蹙著眉頭對董小英不滿地叫道:“喂,我這還沒說完呢,董娘子。”


    董小英也不理她,腳步連一絲兒停頓都沒有,裴解見狀臉上的不滿更甚,隻是又沒奈何,隻得在背後憤憤地嘀咕:“生氣了不起啊,隨便不理人?難怪我阿姆和你合不來。”


    “我看董娘子那不像是生氣。”不知什麽時候出來的韓製心,看著董娘子的背影一臉若有所思。


    “不是生氣是什麽?”裴解瞥了韓製心一眼,沒好氣地說。


    “我也說不好,”韓製心摩挲著下巴,一臉老成模樣,“隻是定然不是生氣。”


    看著韓製心認真的模樣,裴解眨眨眼睛,想要追上去問清楚,卻被迎麵而來的丁非攔住了。


    裴解心下微沉:那二十五個人的日常管理魏白做的很好,如今丁非卻特意尋過來,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


    果然丁非對著行了個禮,語出驚人:“裴娘子,馬致遠到了。”


    這驚不是驚嚇,而是驚喜:裴解就算在老成,也終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女娘,眼下這種靠別人的施舍過日子的感覺,對她而言,不亞於一種煎熬。


    是以如今聽到馬致遠到來的消息,一隊喜悅的兵卒,歡騰著、雀躍著從內心出發,將原本駐守在臉上的理智兵卒殺的丟盔卸甲。


    “真的嗎,太好啦,在我的營帳裏嗎?”裴解一邊說,一邊朝著自己營帳的方向張望,見那裏黑寂寂地一片,不似有人的樣子,便又轉向丁非。


    丁非溫和地笑著說:“如果隻有馬官人自己,自然是直接帶進來安置好的。可馬官人帶的人和物都不少,按照行營的規矩是要逐一檢查的,眼下這天色,我怕出意外,所以沒敢貿然行動。”


    “他帶了多少?”裴解蹙眉問到。


    當初在雙慶啟程的時候,魏白和代素娥快馬加鞭,繞道蒲渠山送了個信。


    根據他們的計劃,拔野古從始至終就隻是一個橋梁,真正要麵對的人一直都是遼國皇帝。是以在籌備伊始就做好了人員的準備,隻財物上需要等靈寶閣恢複營業了才能確定,不過多三四日而已,想來無論如何也夠用了。


    卻沒想到,不論是韓致堯還是天讚帝,都是不按常理出招的主——韓致堯竟然說走就走,而天讚帝竟然這麽快就接見了她。


    後來裴解才想明白:原來她比她自己以為地重要的多。


    “人員五百四十二名,財物一百二十車。”


    “什麽?”裴解驚呼,之前商量好的方案不過兩車物資、三十六人,如今竟然多了數十倍?


    “帶我去看看。”裴解麵上雖穩,腳步卻明顯比往常急切了許多。


    此時天色還沒有大黑,裴解四人遠遠地就看見了一長串的車馬輜重,將行營前的通道都占滿了。


    在距離馬致遠還有丈許距離時,她慢下腳步,不著痕跡地觀察著周圍人的神色,戒備有之,貪婪有之,漠然有之……


    裴解悄悄地鬆了一口氣:他們神色各異,這就說明天讚帝真的沒有打算動自己,至少目前是這樣。


    “忠翁?”放下心來的裴解,一眼就看到了馬知遠旁邊的裴忠,“您怎麽也來了,不是說好了您在山上鎮守嘛。”


    “孩子,你的心意我懂,我當時不是也答應了嘛,那就是接受了你的心意。如今我下山,就是在表達我的心意,該你收下了。”回到人群中的裴忠,明顯比之前開朗健談了許多。


    裴解眼圈微紅,笑著挽上他的胳膊:“好,我收下,照單全收。”


    在看到裴忠的那一刻,她就明白,這幾十倍的增長,來自裴忠的調度,因此便不再多言。


    隻道:“如今天色已晚,這進入行營也有些手續,怕是今日要委屈兄弟們在外過夜了。”


    “多大點事……”馬知遠在盡力安慰裴解,隻是他話還未說完,就被裴忠打斷了。


    裴忠摸著裴解地頭說:“不,不是委屈兄弟們,而是委屈你要繼續在別人家住一晚。”


    這一刻,裴解的內心已經潰散決堤,隻是在眾人麵前,她還要自持身份,因此隻是暗中重重地握了一下裴忠的手。


    在和旁邊的馬知遠、史延明、李根三人打過招呼後,便拉著丁非和他們相互介紹:


    “這位是我忠翁,馬致遠、史延明、李根,都是我極信任的人,若明日有什麽手續上的事情要處理,你可以和馬致遠溝通。”


    裴解指著馬致遠說完,又轉而介紹丁非:“這位是梁王暫借給我的丁非丁官人,是他身邊極能幹的,對行營中的各項事物都熟悉又老練,這幾日多承他照顧。明日有什麽事情都可以跟他谘詢。”


    “有勞了。”馬致遠、史延明、李根齊齊對著丁非拱拱手,就連裴忠也笑著朝他點了點頭。


    丁非隻是淺淺地笑了笑,沒有說話。裴解也沒有在意,隻吩咐史延明和李根安置眾人,代素娥和魏白不消說也主動加入進去。


    旁邊的裴忠卻突然對著丁非發問:“丁官人可認識一位丁永年丁大娘子?”


    “忠翁,你認識他?”不等丁非回答,裴解就好奇地問。


    “認不認識要問過才知道。”裴忠嘴上回答著裴解,眼睛卻一直如鷹隼一般盯著丁非。


    丁非見狀,苦笑一下道:“老先生不必擔心,我對裴娘子沒有惡意。”


    他這話一出,眾人皆是一驚,紛紛盯住了他。


    丁非也不慌張,繼續道:“您口中的丁諱永年大娘子即為家慈。”


    裴解轉向裴忠,見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依然目光犀利地盯著丁非,似乎在等他的下文。


    丁非溫和地笑笑,鎮定自若地說:“您一路勞頓,不如我們到內帳先洗漱用餐,再慢慢敘舊不遲。”


    裴忠瞟了一眼四周,輕笑道:“多承小友惦記,請。”


    丁非應了一聲“請”,便當先轉頭引領眾人向裴解的帳篷走去。


    晚飯是丁非和丁衣一起送來的。


    “一起用吧。”裴忠對著丁氏兄妹說。


    丁氏兄妹看向裴解,裴解一臉無辜地說:“我也要聽忠翁的。”


    眾人笑了一番,丁非才開口解開了謎團:“家慈原是裴家的廚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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