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致遠麵無愧色地嘿嘿一笑,推著推著韓製心向前:“走吧。”


    “你放開我,我不去。”韓製心一邊掙紮一邊大叫。


    恰此時改亭的麵色沉重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馬官人,您也在真是太好了。玉王請兩位到正廳一敘。”


    “什麽事?”韓製心斂了嬉笑之色,散出一身威勢問。


    可今天改亭與往日頗為不同,並沒有乖順和煦地應答。而是冷著臉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改亭的突然翻臉,讓馬致遠的臉色也嚴肅了起來。


    他望了韓製心一眼,不自覺地微微後退一步,轉向改亭,輕輕吐出一個“走”字。


    改亭二話不說,轉身帶頭向外走去,絲毫不理會兀自跳腳質問馬致遠的韓製心。


    韓製心隨著改亭和馬致遠一起到達時,正廳上除了主位的顏玉外,已經坐了蔣氏叔侄和裴解,以及一個從未見過的生麵孔。


    隻是幾人皆麵沉似水,仿佛隻要一根針掉在地上,就能引動正廳之上雷鳴電閃、暴雨如注。


    自己下意識放輕的腳步聲,還是引動了廳上眾人的目光。


    每一份目光都如同籠中餓虎,讓韓製心感到背後生風,腳下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他強作鎮定,與馬致遠一般側身落座。


    隻屁股還沒挨到交椅邊緣,就聽到顏玉說:


    “信而安之,陰以圖之,備而後動,勿使有變。


    好一個剛中柔外的小韓大人,好一手笑裏藏刀的錦囊計啊!


    若不是我派人下山打探情況,若不是這位辛有及兄弟勇武幸運得以死裏逃生,怕是我們到死都不得識你的真麵目吧。”


    “玉王這是哪裏話?我待各位以及山中眾人一心赤誠,何以突然發難,群起而詰之?”


    雖然韓製心年紀小,身量矮,但在眾人麵前,他從未覺得自己有短弱的必要:


    沒有威勢鎧甲的人,才需要禮貌這個遮羞布。


    顏玉冷笑一聲,爆喝道:“嗬,好一個一心赤誠!你的一心赤誠就是讓胡鏞下獄,讓清風樓和靈寶閣被查封,讓洪茂昇一家失蹤,讓我山中子弟被屠戮嗎?”


    “什麽?”顏玉爆出的消息,實在是太令人震驚了,韓製心整個傻在當場。


    忽而想起自己在收到“你待如何”的回信之後,隻是放了金雕回去,並未附隻言片語。


    且如今七日過去,自己因忙著實現自己的計劃,再未有書信傳回去。


    因而急急解釋:“這,這,這些我都不知道啊。


    實不相瞞,家中確實要求我在接到裴解之後,每兩個時辰傳一次信。


    可是自打被劫到了山上之後,傳信便中斷了。


    直到四叔父的金雕到來,我才發了一封信回去。而且,我那也是一時氣憤啊。


    我發誓,上山之後,我隻傳了那一封信回去。


    想必正是因此,讓家裏因此擔心了,進而采取了一些手段也未可知。”


    “一些手段?在你眼裏一個青年才俊的仕途生路,一方純善賢良的百姓性命,都不過是一些手段而已嗎?”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想說,這些事情我真的不知情啊。”


    “不知情,便可消業嗎?”


    “我……”韓製心百口莫辯,心下又委屈至極,便隻紅著眼圈梗著脖子不說話。


    正廳陷入了沉默。


    裴解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韓製心臉上。


    她走到韓製心麵前,雙手撐膝地俯下身,以便直直地看進韓製心的眼睛裏。


    “我願意信你,但是我需要你給我一個信你的理由。”


    “你說。”韓製心不敢多說一個字,他怕眼淚會掉下來。


    “你覺得,現在你能做到的,最快阻止事情惡化的方法是什麽?”


    在聽到裴解的第一句時,廳上眾人心思各異。


    有人覺得她癡傻,是個老好人;有人覺得她奸猾,是個擅弄心術的。


    及聽到這句話,才有幾分相信她是想解決問題的。


    “我去寫信給四叔,讓赤青送回去。”韓製心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要回自己的宿處,卻被裴解一把拉住。


    “赤青是誰?你的護衛?”


    “赤青是我的那兩隻雕,一個叫赤,一個叫青。不是一個人的名字。”


    “哦,原來是它們啊。”裴解嘴上答應,心裏卻在想:赤青不是山海經中比翼雙鳥的名字嘛,看來這小子以後還是個癡情的主。


    隻是眼下找化解危機要緊,她便隻追問到:“那你的雕兒可知道將信送往哪裏?”


    裴解見韓製心一臉疑惑,進一步補充道:“是送往行營所在地,還是送往建昌縣?如果是送往建昌縣的話,你的雕兒知道路?”


    “這……”韓製心遲疑了一下,轉向那個被顏玉稱作辛有及的漢子,“這位壯士,你了解到的這些事情都是什麽時候發生的?”


    “據說是昨天下午酉時,有幾名大帳皮室軍踩著日頭急急入城,入城之後二話不說就把胡老爺下獄了,同時還到處找一個叫做洪石的宋國人。


    這個宋人找不到,他們就查封了宋人聚集的清風茶樓,把當時在場的人全部下獄了。”


    “你可曾聽說下令的是誰?”


    “不曾。”辛有及搖搖頭。


    “你可知建昌縣的大帳皮室軍有多少人馬?”


    “不知。”辛有及再次搖頭。


    韓製心拱手稱謝後,轉向裴解果斷地說:“行營距離建昌縣城近千裏,日夜兼程需兩日左右。想來是金雕回去後三日內沒有受到任何消息,叔父才派人來的。


    隻是我無法確定帶隊人是誰。


    既如此,我便修書兩封,一封讓雕兒送回行營,另一封勞煩山上的兄弟送去建昌縣。”


    “你是讓我們去送信,還是讓我們去送命啊?”顏玉冷冷地問。


    “玉首領放心,隻要山上的兄弟帶上我的馬鞭,我必能保他們安然無恙。”


    “我覺得可行。”裴解對著顏玉點點頭。


    餘眾雖然沒有說話,也紛紛給出了肯定的眼神。


    顏玉隻得開口:“好吧,就依你。不過,信你就在這裏寫好吧。至於你的赤青,我會派人帶到廳上來。”


    “赤青凶猛,生人近不得,還是我寫完之後再去帶來吧。


    你們可以派人跟著我。”


    很快信就寫好了,在韓製心去帶赤青的空檔,顏玉問:“諸位覺得誰下山去送信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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