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眼下的自己不過是另一個許穆夫人罷了。那個時候自己那主動出擊說的有多輕鬆,現在這事到臨頭就有多難。


    自己記憶中雖然還殘存些對這個世界的常識,可是‘主動出擊’真正需要的東西幾乎一無所知:


    不知道自己的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麽;不了解裴家嫡支對自己一家的態度,也不清楚裴家其他房對自己一家的態度又如何;對靈寶閣沒概念;對董家沒印象……


    昨天胡鏞介紹的那些,不夠。遠遠不夠。


    更何況自己現在還身陷囹圄。


    眼下,正在為自己辛苦奔走的洪石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了。


    剛剛醒來的時候,自己還是機警防備的,可是短短三個月的安逸生活,就讓自己忘記了那種命懸一線的感覺。以至於現在從一隻尚能自由活動的穀底困獸,變成了待宰的籠中困獸。”


    這一刻裴解覺得,人類真是既可悲又可笑。


    更加可悲可笑的是,明知人生沒有意義,卻又不惜一切手段地給自找一個更加可悲可笑的意義,讓自己在這種可悲可笑中麻木地掙紮下去。


    第二日裴解睜開眼就看到了雙眼腫脹的胡鏞,和一身契丹阿婆打扮的衛氏。


    裴解明白,經過昨天一事,蔣諺那邊不會再那麽輕易上當了。


    “師傅,這邊有胡縣令在,我必然不會再受委屈,您就不必日日過來了,畢竟那些人心狠手辣,喪心病狂。”


    “是啊師母,不如搬到我府中吧。”


    “不必,你師傅吩咐過了暫時不能和你太過親近,否則公主那邊有所防備或有所動作都會讓我們更加被動。”


    衛氏果斷拒絕胡鏞後,又轉向裴解:“我剛才聽胡縣令講了昨天的事情。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顯然她也被蔣諺等人的猖狂嚇到了,因此便直接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我現在的這種狀態,怕是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在洪叔回來之前,我唯一能做的隻有收集信息了。”


    “你要收集的那些信息,漢人裏有個叫段銘的最合適,你如果說出師傅的這層關係,他肯定願意幫忙。”胡鏞建議到。


    “還是不要了,我們可以愛所有人,但隻能信很少的人。哪怕收集消息的事,在洪叔回來之前,也還是不要假手他人了。”


    衛氏點點頭表示讚同, 隨即不由自主地歎息一聲:“也不知道他到哪裏了。”


    衛氏擔心不已的洪秀才,眼下正在千裏之外的行宮營帳內喝茶。


    “洪先生,您稍等,主人馬上就來。”


    果然,不過一盞茶的時間,洪秀才就聽到營帳門口傳來急切地腳步聲和一陣爽朗的男子說話聲。


    “茂昇兄,真是太好了,我可把你盼來了。”


    可是看清眼前的一幕,說話之人就愣住了:眼前這張青腫不堪的臉,就是洪茂昇?


    “怎麽回事?”一雙銳利的鷹眼,猛地轉向管家。管家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洪秀才歎口氣,無奈地說:“此事雖說來話長,但確實與他無關。”


    “怎麽回事?”持有他韓致堯親手簽發的文牒,竟然還被打成這樣,這打的就不僅是洪秀才的臉麵了。


    洪秀才言簡意賅地把裴解的事情地講述了一遍。稍微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補充道:


    “本案有皇室牽涉其中,建昌縣如此行事也是為了大局。”


    韓致堯一邊聽著洪秀才敘述,一邊慢條斯理地衝好了一盞茶,端給洪秀才。


    “建昌縣不就是那個科舉出仕的第一位平民嘛。這些年他雖然頗受排擠,但是畢竟年深日久,如果他單純想給皇室一個交代,並不必如此。如果你已經收了他,還是要多提防些才好。”


    “我知道了。”洪石雙手接過茶盞,重重地抿了一口。


    韓致堯則是開始了新一輪的忙碌:“你剛才說的裴解,可是那個裴緣山的獨女?”


    “正是。”


    “裴家的事情,你目前了解多少?”


    雖然洪秀才來之前做了功課,可是此時如此見問,心中還是不免忐忑:“不多,隻聽聞或與靈寶閣有關。”


    “你但說無妨。”


    洪秀才暗暗深吸一口氣:“如果裴緣山真的是河東裴氏後人,他們怕是不會輕易放棄靈寶閣。屆時裴解將會稱為正多靈寶閣最有利的棋子,她在勢才在。”


    “沒有了?”


    “草民愚鈍。”


    “你不是愚鈍,隻是還不夠信任我。你難道就未曾想過,靈寶閣如此招搖,以何自保?


    罷了這種話說出來也確實危險,不逼你了罷。不過這事我決定不了,你須得同我一起去見見少主子。”


    “沒問題。”隻要能救裴解,都沒問題。不過隻是不知所謂少主子指的是哪一位皇子。


    韓致堯也不囉嗦,端起衝好的茶喝了一口,便向起身外走。


    洪秀才連忙跟上。


    很快二人就到了另一所營帳門口,韓致堯先進去回了話,然後才叫洪秀才進去。


    “是你?”坐在上位寶座的,赫然是在清風茶樓和洪秀才三擊掌的那個小男孩。


    “洪先生是來還三個月前的人情的嘛?”那孩子此刻似笑非笑地看著洪秀才。


    洪秀才哈哈一笑:“殿下說笑了,清風茶樓是江湖,行的是江湖的規矩。此處是行營,守的是朝廷的禮法。不可一概而論。”


    “好一個‘不可一概而論’,請坐。”


    洪秀才拱了拱手,在左手邊坐下。他甫坐定,那小男孩就開口繼續道:“你所行之意我已經了解,我想先聽聽你的看法。”


    洪秀才起身行了一禮,複又坐下道:“河東裴氏作為百代世家,綿延近千年,唐時更是煊赫一時。若是認真計較起來,我們敗局已定。”


    “茂昇慎言。”韓致堯出言提醒。


    寶座上的皇子氣勢十足地揮揮手:“沒有哪個首領喜歡聽到自己人說自己的團隊不好,那會讓他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此為人性。然聖明賢士都是逆著人性生長的結果。茂昇繼續。”


    洪秀才起身施禮:“倘裴緣山一家有活人在,則三足鼎立,勝負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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