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你不願意以真麵目示人,那總該告訴我這個貴客!”他閉眼一笑:“你叫什麽?”


    我眉心一跳,差點便脫口而出,卻是喉頭塞住了半晌答不出一個字來。(.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他嗯了一聲,帶著疑惑定定朝我看住道:“你總該是有名字的吧!”


    “奴婢……”我低下頭去,抿了抿嘴道:“奴婢蘇二!”


    我是有私心的,雖是害怕被陸景候或是白術知曉,卻也暗中懷著忐忑期待著,他們若是以後要尋我,聽見我這名字,定是能……


    能覺察出一二的吧!


    我自己悵然歎了一口氣,卻還忘了麵前還有一個人,他將折扇輕輕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從容抿嘴笑著端了茶盞,揭開蓋子將些許的茶葉浮沫掀了掀,我透過這一層紗幔,也是看得格外清晰。


    從前陸景候也愛這般,薄唇似乎吞吐著那冉冉而起的茶香,眉眼都氤氳在了一汪水霧裏,朦朧含情,翠波微漾,最是峰巒疊翠的妙境妙情。


    “你發什麽呆,我與你說話呢?沒聽見麽!”


    我驚回了神抬眼朝他看去,他作勢要負手站起來,我忙低頭道:“奴婢身子有些不爽利,這便叫碧言姐姐過來伺候秦公子!”


    他沒有做聲,沉默地看著我快步退了出去,我舒了一口氣,隻盼以後再不要見到他才好。


    這樣的人太危險,表麵上看來容易被蒙騙,其實心機深沉城府比許多年長之人還多。


    碧言和陳嬤嬤在曲院外麵不知在說著什麽話,我走過去朝陳嬤嬤笑了道:“秦公子喚碧言姑娘過去!”


    她一見是我,如釋重負一般笑著將我的雙手拉過去,輕輕一拍道:“還是你有主意,秦公子可有什麽話沒有!”


    我想了想,又扭頭對尚自站在一邊的碧言看過去,點頭作禮道:“碧言姑娘,秦公子道我方才的那首曲子新鮮,正是要這一首便是了!”


    我讓她跟著我進我的住處去,找了紙筆來遞與了她道:“我並不會寫字,這詞是學著以前宮人們來唱的,勞煩姑娘謄抄一下!”


    她喜形於色朝我作了禮,嘴角揚起笑吟吟道:“多謝姑娘!”


    “蘇二,你原來住這裏!”有男人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身形頎長的那人順著話音進了來,我神色一凜,他喲了一聲:“碧言也在,怎麽,學新詞兒呢?”


    我看著陳嬤嬤扶著腰跑進來,她扶了一把微亂的鬢發,氣喘籲籲道:“我的祖宗誒,秦公子,知道您急著想見碧言,您叫老身帶碧言回去就成,您怎麽好自個過來呢?”


    秦公子笑了笑,回身遞給她一錠銀子,陳嬤嬤瞠目結舌啞口無言朝我瞥來一眼,我隻得低頭站到了碧言身後,碧言甜甜一笑道:“秦公子,奴婢正在謄抄新詞,您先去我的閣子裏候一候可好!”


    他倒是無所謂抬了眼,打量了我屋子的屋梁半晌,邊旋身邊無意道:“你們都出去吧!我有些話問問蘇二!”


    碧言與陳嬤嬤麵麵相覷地對視了一眼,我惴惴道:“秦公子,您有何話直接問便是,不用避忌她們……”


    “出去!”


    屋子裏靜了一會,我朝碧言尷尬一笑,扭頭看了一眼陳嬤嬤道:“媽媽……”


    她眨眼一笑,背對著秦公子朝麵上摸了一把,我會意道:“是了,我記得待會還要擦藥膏的!”


    “臉不可見風,不然日後會留疤,可記住大夫的話了!”


    “我記得的,媽媽便先出去吧!”


    我有意將罩紗往下拉得更嚴實一些,陳嬤嬤拉著一直沉默不語的碧言,欲語還休地出了門去。(.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秦公子一直坐著抿嘴笑了看我,我頭皮一陣發麻,微微側了身站著,他眉眼含笑地掀茶蓋看茶一眼,再看我一眼,我終是熬不住,苦訥訥開口道:“秦公子,莫要玩笑我了罷!”


    “我哪敢玩笑您,蘇大人!”他這話讓我雙腿立時一軟,若不是旁邊還有一件半人高的美人腰瓷瓶供我一時急著扶了,隻怕我瞬時便要倒栽下去,他笑吟吟地站起來,朝我作了個虛禮:“還是該卑職改口,稱您一聲,郡主殿下!”


    若不是有這個麵紗隔著,我這如鬼一般慘白麵容定會將秦公子嚇得拔腿就跑,他看著我這抖得如篩糠的雙腿搖頭一笑,站起身輕輕將茶盞放了,慢步走過來將我雙臂一扶,湊近我耳邊道:“郡主,你這額心一枚紅印似梅花,便是用再厚的絲綢絹布遮了,旁人也認得出來!”


    我額心背上濕漉漉了一大片,喘了半晌的氣,他輕笑了一聲問道:“郡主這是怎麽了?”


    “秦公子,我從未見過你,況你從前似乎也並未在朝中為官……”


    “這京城裏,除了朝堂之上,便沒有與郡主熟識的機會了麽!”他笑了笑,拿起茶盞淺飲了一口:“淮大人日日念著郡主,卑職也是對您的驚世容顏略有耳聞!”


    我坐著沒有作聲,咬牙盯著他,他在我旁邊恭恭敬敬站了:“郡主怎麽落到了這步田地,那位郡馬爺不是有本事麽,還是沒能救您出這虎口!”


    他伸了手就要來掀我的麵紗,我終是有了力氣,霍地攫住他即將要觸到我麵上的手,冷笑道:“你若還當我是個過氣了的郡主,秦大人,便請你放尊重些!”


    “無事,你既是落魄到此處,消息也定是傳不出去!”他笑出了一聲:“不過是普普通通的歌姬了,得恩客追捧便有出路,若沒了我們這些恩客,就憑你現在這的破落樣子……”


    我咬牙將他一把狠狠推開,霍地站起來朝他低聲喝道:“你說這些必是有要求,你直說你想要何物便是,休得與我在此處打些誑語!”


    “我被淮寧臣轄製到如今,我父親還讓我姐姐嫁給他,可我倒是不喜歡他!”他哼了一聲:“他心機深沉得很,不過卻是耳根子一遇見關於你的事情便立時會軟下來,故而……”


    “不行!”我驀地打斷他:“我現今不能再與他見麵,你要說的我都知曉,不過是要謀奪比他更高的官位權勢罷了,這些憑我也是做不來的,你死了這條心也罷!”


    “這可由不得你,他這幾日如癡如狂相思成疾,若我與他說了你處境,他無論如何也會來見你,你到時順水推舟讓他舉薦我便是,又不費多大的口舌周折!”


    “堂堂七尺男兒,什麽本事沒有!”我冷眼看他:“還讓我一個素未謀麵的人來與你說好話……”


    “我知道沒有一些好處的話,你也不會答應!”他仰麵輕笑一聲,一副誌在必得的模樣,又低眉抿嘴與我道:“郡馬爺據說還被困在宗人府裏,日日消沉不已,陛下聽了近侍的話,執意要將他折磨致死方肯罷休呢?”


    我直吸了一口涼氣,揪住了他衣領將他往後一推,低斥道:“秦公子,你莫不是以為他便是我軟肋不成!”


    “如何!”他站定了正了正自己的衣冠,握拳咳了一聲:“我一向慧眼如炬,雖是那時隻在夏將軍婚宴上無意中見到郡主與郡馬爺伉儷情深,卻是再也不能忘卻忽視了呢?”


    我咬住牙沒有說話,他又道:“宮中有幾名內侍是由我收買了的,若是你應了我這件事,我便讓他們在陛下麵前進言,放了那終不能成事的郡馬爺!”


    我眼窩湧進一陣熱辣酸痛,他站起身拂了雙袖道:“我不愛強人所難,這件事情,你自己想便是了!”


    他走時將屋門狠狠一拉,瞬時吹來的寒風讓我頭腦立時清醒不已,我霍地轉身朝他看去,正要張口叫住他時,他卻是快步走了。


    桌上的那盞茶已經涼透,我眉眼垂下將它緩緩端起來,抿起嘴轉身便將手裏的一杯盞子朝窗口狠狠摔了出去。


    陳嬤嬤正是要走進來,被嚇得啊呀一聲:“姑娘莫不是與秦公子有了些不快,我見他走時,似乎……生氣得很……”


    我緩緩笑了道:“嬤嬤說的哪裏話,我與秦公子相談甚歡!”我幾乎是要咬碎了滿口的牙,狠狠地一字一句道:“舒心得很!”


    她見狀知趣地尷尬笑了一聲:“那便好,碧言那丫頭不懂事,我還得去教訓她一番!”


    “碧言出了何事!”


    “之前便與她說過,幹咱們這行,都是風月場子裏滾過來的,哪裏有對恩客動心的道理!”她哼了一聲:“她年紀輕,見了秦公子那副皮相那雙眼便被哄得五迷三道,可我倒是能看出來,那秦公子發狠起來,連自己親生老子都能舍得!”


    我回想起那秦公子方才的眼神,背脊上嗖嗖起了寒意,陳嬤嬤無意道:“後日是咱們司春坊的冬典,姑娘若是沒心思,便安靜呆在自個院子裏,那日裏吵嚷地很,怕是姑娘受不住!”


    我心念一動,抿嘴笑了笑:“哦,若是這樣的話,勞煩嬤嬤一件事情!”


    她忙道:“姑娘直說便是了,不必與老身客氣!”


    我揚唇扯出一絲笑來:“我要在這院內設一席鴻門宴,專請秦公子來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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