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想,我似乎與她許多天未見了。(.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若是明日能有閑暇,便出宮去瞧瞧她罷。


    即便再不是從前的關係,即便她已視我為眼中釘一般的仇敵。


    紅玉和翠璃將床鋪整理得井井有條,過來喚我去歇息,我繞過屏風臥倒在床榻之上,滿腦子混混沌沌都是李見微喂我毒藥的那些情景。


    大夢一場又是新生,我若是明日能見到她,也不知她會作何感想。


    第二日我上朝的時候,特意囑咐了紅玉翠璃二人:“若是今日我回來得晚些,你們也不必擔心。”


    她二人點頭應下,我想了想,出門的時候回身問她們道:“你們也是許多年未出宮了,可有什麽念想著的小玩意,我今日給你們帶回來。”


    她們愣怔一瞬後滿麵歡欣,紅玉慎重地想了想,卻又是緩緩道:“姑姑,我以前總吃一串糖葫蘆,可如今倒是早忘了那味道,也不想吃了。”


    翠璃聽了她這話也是有些感觸,盈了一雙淚眼來看我:“姑姑,我如今也什麽念想的了。”


    我默然,點頭抬步去了。


    看到她們的這般光景,我不禁有些懼怕,若是我以後也是半點念想也無,還不如死了的好。(.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前麵有宮侍早早地袖手等著,見我過去,迎上來道:“姑姑,這邊請罷。”


    我隨他們一路走,經過一處園子,我瞥眼一看,進去的小徑上還散落著不少粉白的海棠花瓣,我奇道:“都已經入夏了,怎麽還有海棠未謝?”


    前麵的宮侍頓了步子,低眉順眼道:“這裏是陛下素來最愛的海棠塢,如今雖入了夏,不過裏麵每日都有人從冰窖裏頭搬出冰來鎮著,是以能降溫,保持海棠開到如今。”


    我若有所思地看去,這些海棠樹與定國公府裏公子的那棵有些不同,公子的樹開出來的花是粉的,這裏的卻是素白如雪,即便有些顏色,都是極淡的粉白。


    那宮侍見我不語,又笑道:“姑姑有所不知,陛下是為了故人遍植海棠,雖是極愛,也隻賞這種素色的。”


    我心裏突地一跳,抬眼再去看時,隻覺得刺眼,仿佛公子的身形無處不在。


    女帝啊女帝,你既是有了先帝爺便是了,為何還要攥住公子的心也不放。


    若真是如此為公子,為何那天牢的賊人你還不將之誅殺了呢。


    我隻一想便是十足地悶得慌,忙抬了手向那宮侍揮道:“快些趕路,莫要耽誤了時辰。”


    倒還真是遲了些功夫,我剛踏進禦書房,王喜便在裏頭悄聲急道:“我見你不來還正要派人去路上催你呢?快快,那書案上的折子你快收拾妥當嘍,還有一炷香的時辰陛下便下早朝了。”


    我抹了額頭上的一把汗,忙將袖子往臉上扇了幾把,匆匆走到書案邊上一看,所幸折子倒是不多,隻是有些批閱過的還翻開著,我將之一一揀了,又把筆洗擺好,拿了個硯台來研墨。


    人若是隻幹一件事時盯著一件東西不放,便總是會眼睛發直幾近要睡過去。


    譬如現在,我一隻手抓著袖子,一隻手握著墨石來細細地研磨著,聲音悠悠,我眼神也悠悠,正要結結實實閉上眼的時候,我麵上似乎有條毛茸茸的東西拂了過去。


    我生來便怕這些有毛的。


    一個冷顫刹時清醒了不少,剛睜開眼,就是王喜一副爛泥扶不上牆的鄙夷神色憤憤道:“你可用心點罷,陛下過會就要來了,你若是這副死模樣被她瞧見,隻怕當場就要雷霆大作了。”


    我低頭咳了咳,敷衍道:“是了是了,我方才是閉著眼聞墨呢。”


    正說著便有腳步聲從外麵踱過來,王喜慌忙收斂了神色將拂塵一甩便端直站好了,我也連忙將眼睛睜得圓溜兒地瞅著硯台瞧。


    卻似乎不止一個人。


    女帝明黃色的龍袍下擺從我眼前拂過,我堪堪要跪下行禮的時候,女帝又坐在了書案前的座椅上,滿腔倦意道:“陸景候,朕給你定的婚期便是如此,不可再改了,求也無用。”


    我腦內轟隆隆一陣亂雷滾過,手一抖,墨石戳反了方向,一大團墨汁噗噗地甩在了我衣袖內側之上。


    王喜已是跪下與女帝和那人行了禮,我呆了一瞬,也慌忙將衣袖攥緊了,斂襟與王喜一齊跪下。


    女帝也不說話,揮手便讓我們退下。


    王喜離我不遠,走時見我沒動靜,暗中將我袖子一扯,我回過神來才發覺女帝和陸景候俱是對我目光灼灼地看著。


    我不敢多留,經過陸景候身側時還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卻隻堪堪看過他挺鼻以下,肩膀似乎比從前瘦削了些,還有那雙白皙修長的手,感覺也是蒼白了不止一點。


    王喜已經走了出去,回身過來作勢要帶上門催我快些,我忙將頭一低,快步錯開了他要看向我的視線。


    外麵熱浪灼天,雖是晨間剛過也是暑熱氣息濃鬱得不行,王喜擦了擦脖子,撇了嘴道:“見到他就跟丟魂似的,你也就這點出息。”


    我訥訥無言,他的手不知輕重隻管在我腦門上一拍:“你給我清醒好嘍,你知道那人是來幹嘛的嗎?他來找陛下,是求陛下將他與樂易郡主的婚期往前挪的!”


    “什麽?”我一時沒回過神來,王喜那兩張嘴皮子一開一合,顯然是要將我的心思都說透:“什麽什麽?你聽清楚了,我是說,他今兒來,是等不及大暑那日的婚期,與陛下進言要在十日之後便即將成親呢!”


    我眼前有些發黑,卻還知道笑:“你總愛拿他的事來與我說笑,你可不許騙我,總之我今日也是要去拜會樂易郡主的,你的話是真是假,我一問便知了。”


    他隻是滿麵愁容地看著我:“你莫不是給急傻了罷?方才陛下那句話你分明就是聽見了,還自欺欺人不去信麽?”


    自欺欺人。


    好一個自欺欺人。


    我生來便將這本事運用得爐火純青,直到了現在這番境地,也再改不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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