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就不喜歡把心裏的事兒藏著掖著的讓它經久都見不著光,然後再慢慢兒的,一點一點的生出發黴的腐朽味道來!如是,但凡有機會,我都是一定要把那些個陰霾、那些個糾結給尋了法子抖平順了。


    這鎮日鎮日的,為了傾煙的事兒、花魁的事兒、還有霍清漪的事兒,我這個人所背負著的累累負重連自個都不知該如何去算計了!起先還可以佯裝無所謂的盡量坦緩著心態去隱忍,但到了後來便越發的發現這隱忍已經到了一種幾欲發狂的極限,再忍下去的話我就非瘋即傻了!


    這些個亂亂紛紛,必須有一個了斷……


    我支使碎銀子順著人脈打聽到了霍國舅爺今兒會進宮,算計著大抵會是在皇上下了早朝之後。


    便起了個大早,著了件清清爽爽的白底兒墜大瓣蘭花的宮裙,將昨晚才洗過的一頭飄著發香的青絲堆起來挽了個元寶髻。容顏規整就好了,我也沒那心思精心打扮,便又隨手將那窗棱子前綻得大好的雪玉色茉莉花並著枝子折下一根,將這串著香噴噴的碎碎花朵的枝子又分成幾截,爾後對著髻邊就簪了上去。


    如此一切妥帖後,對著菱花鏡麵,我居然也起了類似於“顧影自憐”的一通纏綿情態!宮裏頭見慣了死死板板的裝束,似我現下這般看起來有那麽一些兒個魯莽的頗不規整、不莊重的扮相,入在眼裏倒是別有著一番風味的!


    隻是這若要被傾煙亦或簇錦給撞見,則必定會對那茉莉心疼的無以複加,一疊聲兒的叱我責我胡亂騁心性的禍害花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這便是價值觀念的不同了,我便是這麽副隨性而為、順心而走的不拘小節慣了的樣子,當真惜起花來的時候必定連碰一下都怕驚了微憩的花魂,而性子一來也難免會就近取便的一如這當下。


    若有一日我也學會了收斂性子雕琢情念,那妙姝也就決計不再是妙姝了!


    初秋的溫度漸漸變的有那麽些個薄涼,我臨行前順手取了件短襖往肩頭一罩,就去那入宮見駕必經的觀景苑小道想著截住霍國舅。


    一路有迂回的天風打散了髻間的茉莉香氣,跟著這麽撩撩撥撥的闖入了我的鼻息中去,又於這清虛間帶起些微幽幽的冷。嗅著如許薄薄的輕紗般綽約的芬芳,倒為我原本尚有些緊張的心境給做了些緩解。


    也當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是算計著時辰約莫著路段兒過來的,但連我也不知道自個居然與霍清漪是如此的有緣,就在我才繞過一道花田小圃的這當口,一眼就瞧見了我們國舅爺青衣儒袍的翩翩身影!


    我打了個恍,即便早有準備,但在堪堪目視到他身影的這一刻,這心還是猝不及防的起了個淺淺的顫。[.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他自然在同時看到了我,但那張好看的麵孔沒有什麽驚詫的樣子,似乎是一早就知道我會在這裏等他一樣。


    我頷首默了一默,旋即抬步向著他一路及近過去,尋思著二人之間相隔到好處恰當的距離時,我停住步子:“霍大人安好。”杏眸未抬的把身子對他欠欠。


    餘光瞧見他將負在身後的一隻手向我伸過來,但在當空停了一下,似乎又重新向身側垂下去。


    作弄的我心生奇怪,便沒管顧的一抬眸波向他顧去。


    果然,霍清漪原本平和的麵色在這時有了些小起伏,順著他目光略略動下腦子,我登時反應過來他是瞧到了我髻間簪著的茉莉枝子……不過心跳的加快也隻有一瞬便恢複平靜,我明白他是不會因了我將他送的花折下來戴上,便對我心生不悅的。這麽幾次不多不少的如許交集,我的性子,他也當摸得透了。


    “大人……”但我還是被這目光瞧的有些不好意思,軟糯著調子垂眉順目怯怯的又喚了聲。


    我以為他又會發出像上次一轍的感慨,一如“你可當真不是什麽愛花之人”雲雲。但是他沒有。


    甫又聞我這聲喚,他把那落在我發間的目光往我眉目這邊轉轉,啟口的聲波倒變得含笑而和煦了:“妙姝姑娘一大早的就在這觀景苑裏候著,應該不是純粹的湊巧偶遇吧!”臨了一歎,微把頭側側,神光溫暖卻含絲縷湊趣。


    不得不承認,國舅爺這通身的好氣度、皎皎的月華光,從來都是輕易就能把人魅惑的再找不到了什麽方向的!我瞧著這張顏色深濃的俊俏的麵孔,沒禁住就咽了咽口水,但神色故作淡然:“國舅爺說話行事,什麽時候竟也變得這般的拐彎抹角了?”亦是一勾妃唇含笑泠淙:“還是單刀直入些的爽快!”他分明就知道我是專程在等他的,又何苦非要我自己說出來?真是!


    這話惹得他心下好笑,見他再繃不住麵上做出的淡然,亦是豪爽的哈哈笑起來,邊抬手頗為奈若何的指了指我,須臾後搖了搖頭把笑收住:“那你一早便在這裏等我,可是有什麽事情?”


    說道起來,我還當真是有事情……


    即便我此遭來尋霍國舅爺,為的誠然是那兩盆茉莉花的事兒沒差,但其實我還有著一懷私心!


    那紅香閣的花魁是我帶進來的,卻無法再將她安然送出去,且我還得在她身上學些東西;那麽放在錦鑾慕虞裏,也不是個長久的事兒,我不得不再另作些長久的打算!而且蓉妃補藥一事亦是梗在我喉嚨裏的一道芒刺,得有人幫我盡早解決了才好些!


    這些如水如潮的思量隻在心口滑過一瞬,我穩住神色故意做出副委屈的表情:“噥。”抬手指指髻上的茉莉,又瞥他一眼去:“大人不日前托人送我花,卻是不是為了將我折辱一番?”問得軟糯且無辜。


    霍清漪生動的眉目又依稀跳了幾跳,須臾後籲出口氣,再落向我的目光便是說不出的無奈與玩味了:“你見過折辱人還送禮物的麽?”他握拳抵唇微蹙了眉宇瞧我,這姿態與神色好似在審視一件頗為有趣的異類玩物。


    可該死的……偏我這顆心又被他看的起了重更劇烈緊密的大幅度跳躍!


    我知道此刻我這一張臉該是“唰”地就從雙頰紅到脖子根兒上去了!但我狠狠把心緒收住,故意側了側身子不去看他:“怎麽不行?”聲波比方才還要哀怨與綿軟:“我做出那等駁了大人善心的事兒,大人卻不責反獎,不是意在叫我難堪、使我羞愧,那卻又還能是什麽?”這通話誠然有故意的成份,但也不乏有這種大可能。一收尾音時,我恰到好處重轉過身拋了個眸波給他。


    這一瞬,我忽地就被我自個給唬了一大跳……不知是不是這陣子常與那花魁呆在一處聽她講解眼神、語態、見機行事等等技法的緣故,現下我不自覺做出的對霍清漪的這通舉止,怎麽著都叫我有些刻意勾引誘惑的恍惚感!


    這樣……這樣的蛻變使我惶恐,但也是我一直以來都想掌握嫻熟的一通法門。如此,免不得又是這一上一下、左左右右兩重相悖的理論在我腦海深處肆虐與纏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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