簇錦動手果然利落,待我回了房去迅速一通整弄過後,如約去了傾煙屋外時,她已經帶著那換了宮裝的美人花魁立在那裏侯著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果然是人看衣裝!那花魁經了簇錦這般妙手的一收整,周身上下哪裏還有一星兒的煙花氣?


    她著一件清粉底子、點深藍鳶尾花寬瓣的儒裙。墨發被挽成了招蜂引蝶的單螺垂掛髻,發髻間斜斜插一支石榴石蝴蝶發簪;這卻叫我很不喜歡,總覺左右臉上側垂下的那兩道編成細辮的流蘇實在招搖,倒是越過了我們這些女官去!一張五官生就的精致的芙蓉麵施了輕粉,搭著暗色摻碎金粉的眼影。脖頸處倒是帶著串普通易尋的核木雕魚小墜。


    不知是不是還是介懷她出身紅香閣的緣故,瞧著本就容貌撩撥的一張臉此時斂卻許多煙花輕浮、倒換成了魅惑風情的模樣,我霍地便有一大股子醋意醺醺然的撩過了心坎兒去:“呦。”我嗔嗔一笑,目光卻越過了她,往簇錦身上點了幾點:“你是生怕人不知道我們慕虞苑兒裏藏著個風流胚子,故而這般為她花枝招展的造造勢頭?”這麽個粉麵玉肌、媚骨天成的頭牌花魁娘子,日後必定得留十二分的心思將她看好看牢才行!畢竟這麽樣的風情和麵貌、又是那般地方的出身,她這一顆心原本就該是不安分的,若看不好,莫說要指著她為傾煙爭寵了,隻怕反倒會弄巧成拙的為她提供了飛上枝頭的契機!


    人那第一眼過去的緣份,往往都能窺探到表象之下最真實的寫照!日後想來,在這花魁頭遭進宮我便對她有介懷,興許就是察覺到了她日後那般不安分的精明算計……


    “你這張嘴,怎的就不能消停個須臾?”簇錦好心辦好事,卻又無端的承受了我的脾氣。她這也不是第一遭了,自是無奈的欲歎又止。


    我也覺無趣的很,才要開口把這話題揭過去了事,卻頓聽內室裏隔著雕花門傳來一嗓有些慵慵的女聲:“是妙姝麽?”


    那是傾煙的聲音,想來必然是我方才響動太大給吵擾到了她。便隻好斂住聲息,與簇錦相視一眼後會心頷首,爾後引著那花魁一並進了裏邊兒去。


    瞧見案上擺著動過的八寶粥,以及幾個清淡卻合湘嬪口味的菜肴。傾煙似乎這淺淺幾口便算是用完了膳,此刻正單手支著額頭姿態恣意的歪在貴妃椅上,小宮娥正過去收拾幾上的小碟子。


    “娘娘,奴婢來了。”我不失時做了個簡單的禮,身邊簇錦引那花魁與我一並欠了欠身。


    傾煙早瞧見了我與簇錦進來,那溫中又帶薄驚的目光卻落在了我身後那花魁身上:“這又是哪一宮的姑娘,生就的倒是副好麵貌!”暖暖的調子是一貫的和藹且叫人親近。


    就知傾煙必然會誤會了去,我才要啟口,卻見身邊簇錦有些不置可否的一歎,複她退了這伺候的小宮娥,把我往前讓了一讓:“娘娘,您聽妙兒來跟您說吧!”便又施施然行了個禮,識得分寸的與那些個宮人一並的退了下去。


    我的籌謀,自然是由我來對傾煙說的。簇錦這是在避嫌,其實好笑,她與我還需要避得個什麽吃飽了的嫌!


    雕花門一開一掩的頻率帶起一陣貓腰鑽進來的穿堂風,一時輕紗幃幕撩撥徐徐,曳曳的勢頭似飛若揚的錯落了一痕浮於雲端的月華清光。室內靜好,人心卻動蕩。


    傾煙眼瞧著簇錦如此,便又依稀知道了是我的計較。她沒動身子,那雙眸子落在我身上時便有了沉澱:“妙姝,這又是怎麽回事?”這時她看都沒看那花魁,原本溫和的目光逼的我竟隻覺如火如炬!


    然而我若是懼怕她必然的問詢,當初就不會萬般大膽的如此逾越行事了!就著月華微微側目,我並沒有直接回答傾煙的問話,隻對身邊不動聲色探查事態的花魁低聲示意:“姑娘,我與湘主子有話說,你且先到外廳去找方才為你梳妝換衣的簇錦姑娘。”


    她到底是在那魚龍混雜的富貴溫柔鄉裏躋身的人,那裏的陰謀算計也未見得就少、那裏的水兒也未見得就比後宮的淺,這麽點兒察言觀色的能力她若沒有就誠然做不得花魁了!


    隻怕她也早轉動著心思的意欲尋個機會退出去,得了我這吩咐後先是對我頷首,複又向著傾煙欠身一抬眸。


    傾煙麵無表情的對她點頭。她方冶冶的退下去。


    門軸“吱呀――”一聲沉悶轉動,萬頃夜色華光隨著門板開合的勢頭一齊撲入進來,映的目之所及恍若流彩華章;然而很快便又重新被阻隔在不算沉厚的門板之外。


    舉室便隻餘下我與傾煙兩個人,就著這樣一懷靜靜然的清溶月夜,宮燭娑婆、燭蕊打結,一時氣氛隻覺漸次往下沉、再往下沉,那是非止一端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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