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他都是這麽個動如脫兔的素性,似現下這般沒正形的斯鬧是時不時常有的事兒。我抬眸往他身上顧盼了一眼:“哧”地一笑,旋即以帕掩口定了定神,倒把麵上這情態給收的肅穆了住:“這可是頭等的正經事兒,你可得幫我辦的穩穩妥妥的。”雙眉一斂。


    見我擺出了這等樣的姿態,小桂子便也囫圇的明白了重要性:“嘖。”他依舊低著嗓子一皺眉目:“我哪次給你辦的不是頭等的正經事兒?哪次不還都是妥妥帖帖!”又一展顏:“什麽快說!”


    我一見他如此,就沒再多做顧慮,又不放心的四下環視一圈,在確定我們處在一個絕對安全的環境下,方重一顧他、聲息一抬:“幫我找兩件太監出宮時的便服,還有兩枚太監的腰牌。”


    “啊?”話才落地就聽他一失叫。


    “啊什麽啊!”我慌的一斂眉目揚聲嗔他。準備常服與腰牌,這要扮成太監混出宮去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也難怪小桂子會失驚成這個樣子!


    他方後覺失態,忙抬手照著口鼻下意識捂了一把,一雙眼招子顧盼流轉煞是靈動。


    我也懶得看他,隻管皺眉啟口繼續磨下去:“你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啊喂!”


    小桂子忙把手移開了口鼻,又抬起來對著我連連擺袖:“喂喂,喂小祖宗你小點聲兒……我求求你了快小聲,小聲!”


    我這性子一上來就再收斂不住,一任素日再怎麽懂得審時度勢,情態一逼到了這裏就依然是奈何不得:“那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啊!”又一嗓子壓過去,不斂反揚,倒比先前那聲息飄的更高了!


    “我……”小桂子才緊接我這話尾啟口說了一個字,就被生生哽在喉頭沒了後序。(.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我心覺奇怪,隻道他又整什麽幺蛾子!才顰眉揚目欲問他怎麽不把話說完,就在這瞬間也覺到哪裏不對勁。忙順他那落在我身後的目光僵僵的轉動了脖頸,這心跳錚地就是一個受了刺激的猛烈魚躍……傾煙赫然立在我們身後不遠的一樹柳蔭之下,身邊簇錦正伴著!


    一時頭腦發漲發窘!怎麽就堪堪的叫傾煙給瞧了見呢!她今兒怎就偏生起的這般的早!


    一疊一疊的心緒在我胸口起的做做弄弄!倒是沒什麽?關鍵是我與小桂子平素裏說個話也誠不需要怎麽見不得人,這會子卻巴巴躲在回廊轉角這麽個如此閉塞的地方、梗著脖子如此又欲高呼又不得不壓住聲息的,卻要我如何解釋這所謂何事?


    還好這是在我們自己的慕虞苑裏,還好來的是傾煙,若是叫傾煙問起來倒也不怕旁的,但依她的性子一旦知道我叫小桂子幫我準備便服出宮,她是定然不會準許我如此行事的!我原也就沒打算告訴她,想著按我的籌謀私下裏去施了這個計也就是了……現下還沒有施行,是決計不能讓她知道!


    這麽想著,也不知我是哪裏來的一股勇氣和急才,我把這隻側了一半的身子再度迎著小桂子轉過去,假意沒看到傾煙和簇錦,張開雙臂一把就奔過去、一個猛子紮進了小桂子的懷抱裏!


    “……”就在小桂子又是一聲驚呼就要爆破口唇直直揚出來時,我不動聲色的照著他腰身狠狠掐了一把!於是那一聲噤便又驟地梗在了他喉嚨裏,他隻得苦著一張臉又夾帶著微微惶恐的看我自顧自演下這一場戲去。


    這情這景這境地,我能想到的一等一的法子就是,裝作是在與小桂子相互看對了眼兒的起了你儂我儂之情之意、私下裏偷偷幽會!如若不然還能有何等樣的解釋算是合理的,可以輕易障住傾煙的眼睛?


    “桂子,深宮寂寞,多一個人陪伴也是好的不是麽?”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臉皮居然能厚到這地步,言這話言的還真是利落的不帶一絲泥點子:“想來我們的主子也是開明之人,你也老大不小了,這不如就……”


    “哎呀阿彌陀佛!”身後是簇錦冷不丁的一嗓子。


    我佯裝吃了一大驚的樣子,忙一把推開小桂子猛地轉身。


    果然就看見簇錦一張失驚不已的、有些泛白的臉,而傾煙已經一個轉身自顧自離開。簇錦在直直撞見我這一出、又生了如此慨歎之後,也忙地止了聲息,匆匆的轉身去追漸次行遠的傾煙,行開一段路後還不忘側首又瞧我一瞧,跟著緩緩搖首、表情淩亂。


    我見她二人終歸是走了,這才撫著心口緩緩籲氣,心道自個今兒這張麵皮可謂是丟了盡!誰料一邊兒那素來歡脫的小桂子倒是先我一步喊起來。


    “天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宮女非禮太監了!”他十分注意的把聲音壓低,但其戲謔與無奈之意是昭著的。


    我轉目瞪他一眼:“去一邊兒,少來!若非權宜之計誰要跟你怎樣怎樣……”


    “你是要跟我怎樣怎樣麽?”小桂子一斂麵上苦相,登地換了個明朗湊趣的臉,真真是惡劣本質盡顯的淋漓!


    我心裏頭暗暗一恨,又想著方才那茬子似定未定的事兒,便越是著急難耐!一時半會子又被他堵的不知說什麽話,這一急一惱的,少不得幹脆就一抬袖子捂住了半張臉:“你,你欺負我欺負我!”竟是嚶嚶然的起了哭腔。當然,這裏邊兒也有對我自己方才那般失態的暗恨。


    果然眼淚有些時候是最有用的武器,幾滴淚就勝了一通嘴皮子瞎磨!我這一哭小桂子忙就斂了那一臉的令我討厭的情態,主動迎我一步過來一疊聲的安慰我:“好了好了,橫豎是我的不是、我的不對。”說著抬手照他自己臉上作勢的虛虛打了兩下:“你說的那事兒我答應你,答應你還不行?不要再哭了,別哭了!”臨了比先前略一揚聲。


    我登地就止住哭腔,慢慢兒放下袖子,露出一雙流轉瀲灩的明眸往他身上一飄:“那你可得幫我辦穩妥了。”語氣是不含一絲示弱的肅穆。其實別說人家小桂子,我這張臉似乎變得也挺快的……


    “行行,不就兩件衣服兩枚腰牌麽?放心吧!”他似乎是在哄慰我,又似乎是被我給作弄的煩了,順口應了這句之後,又訕訕掃了我一眼:“你這臉變的……計謀,絕對是計謀!”因怕我又揪著他這話鋒起一通胡鬧,在一落聲後他一個轉身飛也似的就快步跑開了去。


    留待我在他身後抬手張口暗暗咬牙發恨,卻又偏生已經追打不著了他!這模樣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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