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魚說不上這對她有利還是有害,張先生剛剛的試探很明顯隻是想起個引子,從而一點一點套出顧魚的來曆。


    但問題就在於,張先生隻是想拿他記憶中某個名字同為“顧魚”的女孩當個引子,結果顧魚卻真的在這裏有點不可告人的秘密。


    張先生剛剛所提到的“有人為了能讀書,還給我送來過糧食”,顧魚很確定對方就是奔著自己來的,甚至毫不掩飾用意。


    她如果裝作自己不知道這位“顧魚”,那張先生退可打個哈哈,說自己無意間就想到了之前遇到的某個可憐的小女孩,進可像是喜歡回憶往昔的老頭一樣,一點一點形容當時發生的事情,但凡顧魚在這期間露出一點破綻,都可能被對麵的一個人精一個蛇精給捕捉到。


    而如果顧魚表示自己知道這位“顧魚”,那就更可疑了:欸?那你是怎麽知道這位顧魚的?


    你不是說自己失憶了,不太清楚之前發生的事嗎?


    很可能她白天說自己知道鎮子上生活過的某位“顧魚”,晚上就得被綁在木樁上抽。


    而且顧魚還沒法交代自己到底是從哪知道的,那樣勢必會暴露出她有一個類似於[係統]之類的超凡特性物品。


    她總不能說這位“顧魚”的記憶,是打更鬼死前和她一字一句說的。


    顧魚心頭閃動思緒,麵上依舊帶著有些出神的模樣,而張先生和青蛇的大戲也明顯到了最重要的階段。


    張先生在緊忙擺手,言說自己怎麽可能收鎮民的糧食後,就逐步與青蛇解開了“誤解”。


    看了一眼顧魚,張先生帶著惆悵和回憶的神色開口:“我記得那個小姑娘的母親挖了一天的糧食,然後喊她給我送過來,當時我剛剛吃完飯在院子裏乘涼打盹,一睜眼就多了個小姑娘,把我嚇得差點蹦起……”


    顧魚突兀的開口打斷道:“一天?半天吧。”


    青蛇和張先生同時轉過頭來。


    顧魚麵色不改的繼續道:“她的母親挖了一上午的糧食,隻求讓她的孩子能讀書。”


    “即使她的孩子,是一個[半成品]。”


    一股冷風嗚咽著貫穿小院,凝結水珠的青藤簌簌作響,它義無反顧的撞在學堂屹立的屋巒間,最終流逝於其上一縷縷破碎的無形痕跡。


    但,似有點細微的,牆壁間的碎屑在隨著它的破碎而一同墜落,最終消弭於此間。


    將全身籠罩在黑袍下的少女抬起頭,籠在兜帽下的眸間帶了一大片駭人的白:“不必試探了,我就是你們口中的那個顧魚。”


    張先生上下打量著顧魚,摘下偽裝的麵具後,對方的笑容不再溫和,反而帶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狡詐意味。


    他在顧魚的眼眸間明顯的多停留了一會,再次露出了和剛剛如出一轍的,無比溫和的笑容。


    而青蛇看著對視的顧魚和張先生,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情況的它明顯有些懵x了。


    不是,你倆怎麽看起來之前就認識啊?


    什麽叫你就是我們口中的那個顧魚啊?


    你不就是顧魚嗎?!


    饒是青蛇的心思,此刻也明顯有些搞不清事情的發展了。


    畢竟按照張先生所言,這些事都發生在青蛇上任之前,而且顧魚總感覺張先生刻意模糊了時間。


    從青蛇此刻的模樣來看,估計當時的它大概率正在研究該怎麽逃過村口大媽的魔爪。


    而與其一味的坐以待斃,顧魚更喜歡抽冷子給對方一刀。


    起碼不能讓對方舒舒服服的占據上風。


    “但,你與我記憶中的先生不一樣。”


    顧魚的語氣輕描淡寫:“雖然不知你是從何而知之前發生的事情……你既然有資格懷疑我的來路不正,我自然也有權利懷疑你是通過鳩占鵲巢的方式奪了我印象裏那位教書先生的位置。”


    下一刻,讓顧魚沒想到的事發生了。


    她當然沒想過對方會因為她的話而紅溫或破防,但也沒想過對方會這麽“真誠”。


    在眾目睽睽下,張先生聞言後居然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將手緩緩放在了下巴上。


    張先生的這個動作讓顧魚下意識想到了什麽,為示尊重,她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保持戰術後仰的姿勢。


    樹不要皮,必死無疑。


    那人不要皮呢?


    嘶拉。


    一道詭異的撕扯聲打破了院中詭異的死寂,但撕扯聲在這之後不僅沒有停止,反而像是一場血腥的開幕。


    顧魚看著眼前的景象,有些咋舌:“我嘞個人不要皮,天下無敵……”


    在她眼前,是將自己臉上的皮肉一點一點撕扯開,露出其下血肉與筋絡的張先生。


    而且對方全程都保持著笑眯眯的姿態,仿佛根本感受不到自己臉上的疼痛。


    顧魚剛想開口說什麽,張先生臉頰處的血肉忽然詭異的湧動了起來。


    顧魚心頭一震,剛想抽身而退卻已經遲了。


    一根通體深綠的觸手猛然破開張先生臉頰處的血肉,像是在伸懶腰一般隔空輕微搖晃了一下後,像是海草一樣飄搖了起來,一副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而顧魚則麵無表情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臉,觸手破開臉頰時濺出的血液糊了她一臉,讓她的心情不太美妙。


    而張先生則對自己滿臉的噴濺血液不太在乎,反而在十分溫和的伸手摸了兩把觸手上數之不清的吸盤後,還引導著觸手指到顧魚所在的方向:“小木,還記得你顧魚姐姐麽?和她打個招呼。”


    顧魚:?


    怎麽聽著還有我的事?


    而張先生看起來十分感慨的模樣,像是桃李滿天下的教師在退休前,看到了來看望自己的學生:“小木,小白,小雨,你們都是好孩子,老師我很欣慰,也很高興,今天我再次見到了你們顧魚姐姐,她現在很出息,居然能當藥鋪的管理者了,回想她在讀書時一篇課文就能背下來三句話的時光,老師我也不由得感到很欣慰。”


    下一刻,張先生的血肉之下再次湧動了起來,似乎是他口中的小白和小雨想來親眼看看顧魚是何方神聖……


    眼看場麵開始愈發亂套了起來,青蛇不由得氣急敗壞的大喊了一句:“死老頭子,你快給老娘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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