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皮膚……”


    張先生的自言自語頓時讓眾人投來了目光,在注意到顧魚等人的視線後,張先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一邊思考一邊開口:“材質很特殊,我隻看出了點燭鬼的屍油,人皮鬼的一些皮膚組織,以及鱗族人的鱗片,其他的東西,則需要回到鎮子後才能確定。”


    聽到某個詞語,顧魚下意識的側過頭,而後和青蛇對上了目光。


    鱗族人?


    在第一次進入“真藥鋪”的時候,顧魚和青蛇就遭受過鱗族人的襲擊,顧魚還憑此敲詐了一筆額外的資源。


    雖然那筆資源還沒到賬就是了……


    顧魚忽然感覺自己現在的資產處於一個很特殊的境地,比喻起來就是,不看裝備或傳承物的情況下,她現在看起來窮的叮當響,但如果仔細的捋一下,顧魚就會發現自己確實很富有。


    但讓她有點蛋疼的是,這種看得見摸不著的東西才最讓人抓心撓肝,無論是青蛇所答應的,被內鬼襲擊的補償,還是在背棄之地清除出一片地域的功勞,都要在一段時間之後,才能真的到自己的手上。


    於是,顧魚鬼鬼祟祟的瞄了一眼青蛇。


    不知為何,這貨現在總給她一種瘋狂畫大餅的感覺,青蛇答應給顧魚的東西很多,但真正實現的好像沒多少……


    而青蛇的思路則要純粹的多,在聽到鱗族人的一瞬間,它就在腦子裏,將某幾條早已斷開線索的“線”,重新連接到了一起。


    下意識的甩了甩尾巴後,青蛇略帶深意的開口:“既然審不出來,我們就不審了。”


    很明顯,青蛇指的是眼前的這位內鬼,裁縫和顧魚聞言稍稍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應和的點了點頭,張先生的注意力則壓根就沒有放在內鬼上,自然不會對青蛇的命令提出抗拒的意見。


    至於鐵匠?


    在短短不到五分鍾,他的臉上就已經重新貼了將近十張紙條了。


    而他對麵的雙拳難敵四肘,臉上的紙條還要更多一些。


    ——還有高手?


    顧魚瞥了這兩個大傻個一眼,心道這一回,鐵匠可真是找到契合自己智商的玩伴了。


    “激戰正酣”的鐵匠,自然也不會對鎮長的意見提出異議,在顧魚來到後,鐵匠也就十分自覺的,把自己在團隊中的位置擺的更純粹了些。


    他的四個外置大腦怎麽說,他怎麽做就完事了。


    他隻需要思考怎麽把詭異砸成一攤就可以了,青蛇等人要考慮的事就很多了。


    見眾人沒有反駁,青蛇便一馬當先的向來時的方向走去,緊隨其後的是裁縫和顧魚。


    張先生也從地上站了起來,一邊走一邊低頭研究手裏的奇特皮膚,嘴裏還不時發出讓人費解的自言自語。


    鐵匠和雙拳難敵四肘胡亂的從地上爬起來,攥著自己手裏的紙牌塞進兜裏後,就屁顛屁顛的跟上了眾人的步伐。


    待眾人的聲音徹底遠去後,那具如同失去了生命一般,頭顱低垂著跪在地上的半透明身影,才緩緩的抬起了頭。


    他皮肉翻卷的臉頰間,僅剩的一隻眼睛現出了有些疑惑的神色。


    他不相信,詭異鎮的鎮長和四方守護者會就這麽放過內鬼。


    在某一刻,他才想到了什麽,那隻獨眼猛地瞪大了一瞬,如同破風箱一般沉重而嘶啞的呼吸也瞬間急促了起來。


    他想到了青蛇那時說的話。


    ——出現此刻的情景,唯一的可能是,對方已經猜出了他的真實身份。


    他固然在成為內鬼後,承受過那些非人的考驗,能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保持清醒並咬死不說出秘密,但他鎮中的家人和朋友呢?


    以裁縫剛剛展露的殘忍手段,就連他自己,也有數次差點就想開口求饒,隻是因為裁縫出手實在太快了,每次沒等他開口,就已經因為裁縫又一次出手而疼得說不出話。


    最可怕的是,在詭異鎮中,青蛇和那四個人,是不會在乎什麽“名聲”或“輿論”的。


    換句話說,對方隻要感覺你可疑,是真的有可能直接把你抓起來拷問的。


    想到自己的妻子和女兒,他的身體不知從哪生出了一陣力氣,讓他支撐著自己殘破的身體站了起來。而後緩緩對著前方殘破的樓宇間伸出了一隻手。


    “我什麽都說……別碰我家人……”


    他微微張開嘴巴,喉嚨深處傳出低沉而模糊不清,顯得沙啞至極的聲音,聲音聽起來仿佛是兩蓬粗糙的沙礫在相互摩擦,帶著混濁不堪又令人心生煩躁的感覺。


    他此時所發出的每一個音節,都似乎被重重阻礙所束縛住,正艱難地從那狹窄的通道中擠出來,讓人難以分辨其中究竟蘊含著怎樣的意義或情感。


    可惜的是,已經沒有人可以聽到他所發出的聲音。


    隨著一陣陣詭異的劈啪聲響,他下意識的抬起了頭,看著自己頭頂殘破不堪的高樓,高樓的大多數地方都已經失去了外殼的保護,牆邊幹裂脫落的牆皮上,鋼筋和泥土盤根錯節的交織在一起,像是皮肉之下密布的血絲和骨骼。


    隨後,高樓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破碎,不止是他頭頂的這棟,他周邊的所有高樓,都在飛快的崩塌和瓦解。


    這層維持了三百餘年的“幻境”,從不久前就徹底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但時間所堆砌下來的基礎,卻支撐著它額外堅持了幾個小時,才在他眼前漸漸化為齏粉。


    就像是一個瀕死的巨人,在死前回光返照的,忽然重新抬起頭打量這個世界,要將自己眼前的所有東西都徹底記憶在腦海中。


    他下意識的向前奔跑了幾步,卻不知為何,忽然又重新站在了原地,他的胸膛鮮血淋漓,紮進腳底的塵土和沙石讓傷口再次崩裂,漸漸在他的腳底殷出一攤淡薄的血跡。


    “三百二十七號,做的不錯。”


    他的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聲音,語氣隨意又戲謔,像是一個魔鬼在看完眼前的戲劇後,紳士的做出了一個得體的評價。


    他卻並未回應,隻是緩緩抬起了頭。


    破碎的樓宇與背棄之地的蒼穹分隔成了截然不同的兩片區域,最終倒映在了他的眼底。


    “去你媽的。”


    這是他所留下的最後一句遺言。


    隨後,無數崩塌的碎石隆隆而下,在漫天飛塵與源源不斷的開裂聲中,此地的最後一個生命被徹底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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