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長篇大論的說完了幾個她覺得不錯的人選,我感覺她說的喉嚨都要冒煙了。


    我去廚房給婆婆舀了一大碗水,她豪邁的一口幹了後,露出舒暢無比的神色。


    然後,她才發現自己說的一大堆話,在座的三個人誰都沒有仔細聽。


    爸爸一眼大一眼小的看著婆婆,臉上好像寫著:我沒文化你問我?


    媽媽托著腮,笑眯眯的,臉上是一副認真聽的樣子,但我剛剛叫她時,喊了好幾聲媽媽才回過神來。


    我就更不用提了,手邊的那幾株雜草都快讓我薅禿了。


    爸爸媽媽的意思很明顯,他們想讓我自己選擇,但我直到現在為止,都對結婚這個東西沒有太深入的了解。


    不知怎的,婆婆忽然歎了口氣。


    ……


    過了幾天後,家裏忽然來了客人。


    他們的口音稍微有點奇怪,據婆婆解釋,他們從不遠處的,一個名為陳家鎮的臨近村落而來。


    那對夫妻看起來比我父母要蒼老一些,目光總是止不住的向我身上打量,讓坐在不遠處發呆的我有些如坐針氈。


    那對夫妻似乎很喜歡我,言語間滿是對我的滿意和讚賞,但我心裏有種不太舒服的感覺,對方與其說是在打量一個人,不如說是在打量一件商品。


    那對夫妻帶來了一個少年,少年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長的白白淨淨的,臉上還戴著一個四四方方的眼鏡。


    對方來到這裏後就一言不發,婆婆笑嗬嗬的打圓場說別看這男孩什麽也不說,人家心裏有數著呢。


    我噗嗤一聲樂了出來。


    母親拽了拽我的袖子,我連忙正襟危坐,一副麵色平靜的模樣。


    我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父母他們交談。


    這戶人家姓陳,是陳家鎮裏數一數二的富裕人家,據說他們祖上出過一個遠近聞名的教書先生,因為他教過某個後來很厲害的人,所以他們家也跟著飛黃騰達。


    所以他們家的代代男丁都會讀書。


    我心裏有些疑惑,他們隻說了會讓家裏的男孩讀書,那女孩呢?


    我有些想問,但媽媽拉了我一把,然後代我問了出來。


    對方愣了一下,然後解釋道如果生了個閨女,那就按照孩子自己的想法,想讀書就讀書,不想讀就任由女孩自己去選擇。


    ……


    那個少年名叫陳宇。


    對方的父母笑著說我叫顧魚,那個少年叫陳宇,我們名字的讀音一樣,這是一種好緣分。


    我在暗處撇了撇嘴,按照對方這麽說,那我豈不是和很多人都有緣分。


    這幾天,媽媽總會偷偷拉著我坐到一邊,悄悄講一些沒來得及告訴我的知識。


    我漸漸懂得了結婚的意義,理想中的結婚對象,也在我心裏浮現出一層霧裏看花的模樣。


    毫無疑問的,陳宇不太符合我心底的形象。


    如果按照我的想法,對方應該是個像爸爸一樣魁梧高大,看起來能夠保護一家人不受欺負的人。


    但對方最好還能像媽媽一樣細心,不要像爸爸一樣,基本不和自己的孩子說話。


    但陳宇看起來瘦巴巴的,看起來都沒有我有勁……


    他還不喜歡說話,即使到了必須說話的地步,說話聲音也小的像是從嗓子裏哼哼出來的,讓我經常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但詭異的是,陳宇似乎對我很滿意的樣子。


    在第二次見麵時,他甚至還在衣兜裏揣了一把糖想要給我吃,在他走進房間時,糖果在他身上嘩啦嘩啦的響。


    我正在田裏幹活,聽到父母的呼喚後扛著鋤頭進了屋,因為昨晚下了雨,我的身上還沾了不少被曬幹曬裂的泥土。


    我眯眼看著陳宇,把鋤頭往牆角一擱。


    對方嚇了一跳,伸進衣服裏的手一顫,衣兜裏的糖果灑了一地。


    ……


    雖然我理想中的結婚對象並不是陳宇,但我不打算拒絕。


    並不是因為他們家條件不錯,也不是因為對方家裏許下的種種對我好的承諾,甚至也和陳宇看起來很喜歡我沒有關係。


    我隻是覺得,無所謂。


    和誰結婚都無所謂。


    我感覺自己的想法很奇怪,認識的幾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也在談婚論嫁,但對方似乎很看重這個東西,天天不明所以的忙碌著。


    而我全然沒有那種緊張的感覺,要說唯一的區別,就是我這幾天每頓得多吃半碗飯——這幾天活有點累,我總是餓。


    但婆婆總會偷偷找我。


    她每次都會把我拉到廚房的角落,臉上的皺紋因為發愁而擠在一起,低聲問我對陳宇怎麽看。


    我撓了撓頭,說我其實沒啥想法。


    婆婆看起來比我要急很多,一會說那個陳宇看起來手不能拎肩不能扛,家裏的活以後都得落在我頭上,一會又說那個陳宇天天悶頭悶腦的,以後會不會一吵架就難以平息。


    我笑嗬嗬的撫平婆婆眼角的皺紋,說沒關係。


    和誰結婚,對我來說都沒關係。


    人活一世而已,幾十年一眨眼的事情。


    ……


    在來來往往十數次後,陳宇他們家正式登門,進行了冗長的訂婚儀式。


    婆婆和爸爸媽媽都很嚴肅的遵守著,他們說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規則,任何人結婚都得按照流程一步一步來。


    陳宇看起來也很認真,甚至在我忘記該幹什麽的時候,他還是低聲提示兩句。


    登門,提禮,見禮,遞帖。


    互視,拜長,祭祖,訂婚。


    無比漫長和複雜的流程讓我哈欠連連,有點想說要不咱們簡單走個過場得了。


    但在我偷偷和媽媽說後,媽媽有些生氣的打了我的腰一下,她警告我女孩子要自重,一個人一輩子也就結一次婚,如果我自己都不看重這個東西,那去了男方家裏後,對方也就不會重視我。


    我偷偷吐了下舌頭,但心裏也不自覺的開始重視起結婚這件事來。


    按照我原來無所謂的想法,其實我不太在意這些東西,甚至不在乎和誰結婚。


    但媽媽語重心長的警告我後,我忽然有些後悔了起來。


    如果這件事真的很重要的話,那我的選擇是否有些倉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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