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千度被扶南拴著腰,摔在法華宗破落宗門口。


    扶南曾經聽說過法華宗在靈幻界的名聲的,一向淡泊隻為世人。


    他們培養的弟子,都一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樣,曾經他遇到的宴千度就是那個樣子。


    他遇到宴千度的時候,那個和尚可是才因為除妖受了傷,結果遇到狐族的妖傷人,陰差陽錯怪在他身上。


    那時他雖然是成妖之後第一次來人界,可修為也是在受傷的宴千度之上的,結果那死和尚愣是拖著身子出殺招,要不是後來行凶的妖自爆行蹤,他們就會是兩敗俱傷的下場。


    宴千度痛苦的撫著肩,“狐狸,你就不能輕一點嗎?疼死我了。”


    “到你的窩了。”


    宴千度呲牙咧嘴的站起身,“什麽叫到我的……”


    他抬起頭,未盡的話和門裏出來的弟子撞在一起。


    那人一副出門的樣子,皺著眉,看著宴千度,眼神裏的情緒很多,有質疑,有責怪,還有已經微不可察的心疼。


    “千度,你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嗎?


    這是宴千度見到每一個師兄都要聽到的話。


    在他跑出宗門的這一年裏,前三個月幾乎每天都能收到傳音,每個人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知錯了嗎?知錯了就回來”。


    他原本隻是一個逃荒到這,快要餓死在街頭的小乞丐,在那個大雪天,他真的快死了,他已經餓得連手裏的雪都沒力氣吃了。


    可能就像是別人說的,他上輩子積了不知多少福,被師父帶回法華宗,確實,他想說,他的確是上輩子積德了。


    因為到了法華宗之後,他成了師父最小的弟子,他上麵有好多的師兄弟,每一個人都對他的到來感到新奇,他們每一個都把他寵在手心裏。


    於是乎,在這佛門肅穆之地,生了他這一副歡脫的性子。


    在緣度沒入法華宗之前,每一個師兄,連同師父,皆會笑著罵他像是潑猴一般,傳出去都會辱沒法華宗穩重的門麵。


    可是那時候,他明明能看到他們眼裏溢出來的喜愛的。


    後來,那樣的眼神,就再也沒有見過了,在那幾雙眼睛出現的,隻會是對他的不滿和失望,更有甚者,就連對敵人才有的嫉恨都會出現。


    或許是七歲之前沒有過來自於親人的愛,也或許是七歲之前經曆過所謂的世間寒涼,他太貪戀那一夕之間就消失的感情了。


    他不明白為什麽,就算是養一隻靈寵都會有割舍不掉的感情,可是為什麽在他這不同?


    所有他所珍視的人,每一個都不喜歡他了。


    都喜歡上了緣度,那個在他們眼裏和他是兩個極端的人。


    他曾經懷疑過是緣度下的手,可是他用了整整兩年的時間,都沒有找到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反而是他靠近的人,皆以這樣那樣的原因出了事。


    偏偏那些事發生的源頭,都是他。


    所以,都是他害的……


    或許,他真的,該離他們遠遠的。


    宴千度站在原地,顫抖的手又開始無意識的掐擰衣袖下的手腕,他臉上還是一副你奈我何的囂張表情,看著那個下山總是會偷偷為他帶些小玩意兒的大師兄,說過會為他帶一輩子的大師兄。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錯了。”


    “我回來一趟,不過是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還有,償還貴宗十三年的恩情。”


    法華宗住持座下大弟子,離度,慍怒之色毫不掩飾的浮現在臉上,直直的刺向他對麵的宴千度。


    “你說的什麽話?我看你是思過崖還沒待夠,上一次的教訓還不夠嗎?”


    “你還不知悔改!!”


    他們真的是對這個師弟太寵了。


    明明都已經晾了他一年了,他還是這樣,做錯事永遠都不肯認錯。


    緣度師弟好好的一個孩子,差一點就死在他手裏了,他作為佛家之人,竟在同門身上動了殺念。


    宴千度看著他厭惡的眼神,酸澀的感覺再一次不可控製的湧上心底。


    嗬,宴千度,你真是好失敗啊……


    他輕輕眨了眨眼,把眼裏的紅意壓下。


    “悔改……師兄,悔改我沒有,但是悔……我真後悔當時沒殺了緣度!!”


    這是他,最後一次叫他師兄了。


    以後,再不會了。


    “宴千度!”


    “混賬東西!”


    淩厲的掌風扇過來,宴千度直視著對他動手的師兄,站在原地沒動。


    “你是傻子嗎?站著挨打?”


    扶南抬手把宴千度拽過去,抬手迎上離度的招式。


    靈力與妖力的碰撞之間產生的氣流掀起了宴千度的袖子。


    那隻被自己主人掐的鮮血淋漓,幾乎見了骨的手臂,就這樣出現在兩人麵前。


    離度再度抬起的手僵在空中,突然對他這個他已經失望透頂的小師弟生出了名為心疼的情緒。


    “你這是……幹什麽?”


    他聽見自己問。


    “哦,沒事,蚊子咬的,隻是不小心抓得重了些。”


    他聽見他那個小師弟波瀾不驚的回答。


    宴千度麵不改色的把袖子蓋回去。


    他的袖子不是普通的布料,盡管手臂已經見了骨頭,可是鮮血也沒流出來半分。


    “離度法師,我就算不是法華宗的人了,你也不能攔著我不讓進吧,勞駕?”


    宴千度扯著原地愣神的扶南,從離度身旁進去,這一次,沒再給他一個眼神。


    站在宗門門口的離度,愣愣的抬手捂住胸口起。


    離度……法師?


    總覺得……有什麽不一樣了?


    他好像……失去了什麽東西……


    是什麽呢?


    他不知道。


    他的眼睛裏透著迷茫和思索。


    宴千度拉著扶南的手還在控製不住的發抖,無奈的低頭笑笑,把手舉在扶南眼前,“這個蚊子,弄得我疼死了,看,手都抖了。”


    扶南沒說話,隻是看著眼前的手,宴千度的手牽著他,可是他手上的血,沒有半點沾到他手上。


    他沒去問宴千度是不是真的被人界的蚊子咬了,可能是吧?


    畢竟曾經是人的時候,他也會無緣無故碰到刀。


    沒來由的,他突然說了一句,“你和我真像。”


    這句話宴千度沒聽懂,他笑著抽回手,用袖子草草的裹了一下,“什麽意思?我哪裏和你像?你在睜著眼說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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