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麽樣,沈亭文想,他遇見花澗不早不晚,既然有機會,他沒有道理半途而廢。


    「想了解什麽,隻看幾本書沒用。」花澗很輕地說,指腹輕輕摩挲著書頁邊緣,「當然,如果隻是簡單想看……」


    他的尾音輕飄飄落下去,莫名像一聲嘆息,沈亭文凝視著他眼角上方的紅痣,聽花澗繼續講下去:「你還記得自己第一天問我的那本書嗎?」


    《無限的清單》。


    沈亭文記得,點頭。花澗便繼續說下去:「哲學類的書,你可以先看一看《織夢人》,從主觀上來講,我沒有催眠你的意思——感興趣的話我再推薦其他書。」


    不要著急,沈亭文心道,將注意力集中回花澗提及的書名,應聲:「好。」


    「那我先睡了。」花澗又說。


    沈亭文最後凝視他一眼,從低垂的眼睛到扣著書本的手指。他就這樣用眼神描摹過他的全身,像是描摹一尊完美卻了無情感的塑刻,然後輕輕說道:「晚安,花澗。」


    「晚安。」花澗說。


    明天見,小花兒。


    沈亭文禮貌退出,輕輕帶上門。


    第 19 章


    齊林湘下給花澗的單子似乎麻煩得厲害,等花澗修修改改最終敲定方案畫完交稿,已經到了六月初。茶室裏的玫瑰正處在第一輪花期,每天從門口過,濃烈的花香幾乎染人一身,搞得沈亭文開始懷疑自己已經改行賣盆栽了。


    他拎著花澗那隻寶貝貓,強行把它摁在自己腿上,免得它總往花澗身上蹭。花澗則抱著隻玻璃色拉碗,穿著一身新的家居服——是沈亭文說換季給他新買的——悠然靠在沙發扶手上,捏根牙籤自顧自吃水果。


    「給我剩一些,」沈亭文說,話音未落,小貓一個鯉魚打挺跑掉了。


    花澗含糊答應一聲,手上卻沒停。他對今天買回來的西瓜顯然很滿意,吃了大半碗還覺得不夠。沈亭文想笑,把貓騙回來拎著出去了,再回來時候又帶了一盒。


    「你把它關出去做什麽?」花澗側臉看了他一眼。


    沈亭文關上門,屋門隨之發出一聲很輕的「砰」聲:「蹦來跳去的,你如果想吃貓毛的話,我也可以再把它放進來。」


    花澗默不作聲轉回去。


    沈亭文沒骨頭一樣靠在沙發背上,寬鬆的家居服被蹭了上去,露出一小段肌肉線條明顯的腰腹。可惜的是,屋裏唯一能成為欣賞之人的選手對此完全無動於衷。沈亭文開屏開給了空氣,不甘寂寞地戳戳花澗:「我剛剛錯過的劇情是什麽?」


    「兩個人深夜出去找人,摔下懸崖了。」花澗說,「國產鬼片經典劇情,你怎麽選出來的?」


    「運…氣……」沈亭文學著鬼片裏的語氣,往長拉調子,換來花澗頗像鄙夷的一眼。


    他居然覺得稀奇——主要是能在花澗臉上看到這麽生動的表情,委實千載難逢。他欠罵地端著水果盤湊過去:「你覺得誰是始作俑者?」


    「……」花澗剛剛說出一個模糊的音,忽而聽見一聲鈴響,惹得他一下止聲。


    沈亭文平時不著調,手機鈴聲卻很文藝,是《歌劇魅影》第三節的經典唱段。


    "e to me, strange angel"


    (來吧,陌生的天使)


    "i am your ane"


    (我是你的天使)


    沈亭文動作同樣被打斷,不情不願站起來,一邊嘟囔著誰大晚上打電話,一邊把果盤放到桌子上去拿充電的手機,「餵」一聲,轉身向窗邊走去。


    花澗有一搭沒一搭地關注電影劇情,分出心跟著哼了兩句,哼完又去紮西瓜吃,紮了個空,才發現自己霸占的這份已經吃完了。他盯著沈亭文放在茶幾上的果盒,思考明天再買的可能性。


    沈亭文聲音壓得很低,花澗這邊天人交戰,還沒鬥出結果,就聽沈亭文喊他。


    他們看電影時習慣隻開側燈,所以室內總顯得不夠明亮。借著稀薄的光線,花澗看見沈亭文少可沉下了臉,眼角唇角都壓下來,被暗色的燈光一襯,整個人緊繃又嚴肅。


    「我出去一趟。」沈亭文說,大步跨過沙發,一把抓起衣帽架上掛著的包往外走,「你早點睡。」


    花澗沒見過沈亭文這樣著急,一愣:「什麽事?」


    「我家裏出事了。」沈亭文留下一句,語速太快,花澗沒聽太清。他又是一愣,踩著拖鞋追出屋,沈亭文已經急匆匆推開大門,撞得風鈴叮哆作響。


    花澗站在二樓,看沈亭文身影很快消失在濃沉夜幕裏。屋內的投影機依然旁若無人地播放著劇情,主角對話的單調聲音迴響在房間中,顯得屋內更加空蕩。


    貓貓討好地蹭過來,繞著腳腕喵喵叫。花澗俯身把它撈進懷裏,一下一下摸它的腦袋。


    不知為何,花澗忽而間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煩悶,和另一些他品不出的情緒混在一起。他垂下眸,孤零零地在欄杆邊站了會,一伸手,撈住的隻有空氣。


    ……也許是朋友間理所應該的擔心吧,花澗想。


    但花澗今晚沒睡好,開始有些失眠,後來睡著了又不夠踏實,在各色各樣的夢裏翻來覆去,醒了好多次。第二天醒來甚至因為睡眠不足頭疼,整個人昏昏沉沉。


    他撐著起床洗漱,自己打杯米糊烤片吐司當早飯應付。也是這會花澗才意識到,沈亭文在安排生活這件事上要比他細心很多,會提前一晚泡好米和豆子,也會將買回來的早飯溫得溫度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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