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澗:「……」


    他搭手,一下一下撫摸著貓貓,眼睛都沒抬:「好久不見。」


    從語氣來看,是開始不耐煩了。


    第 9 章


    來人身形挺拔,頭髮梳得一絲不茍,手上還提著一隻計算機包,麵上激動難掩。花澗如果不是被貓貓占據了雙手,他估計會原地給沈亭文上演一出兩眼淚汪汪。


    「我在學校論壇看見你回梧城,找人打聽了好半天才打聽到。你回來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我好去接你,幫你安排住的地方。鳳鳴街這邊租金貴地段也一般,來來去去總沒其他地方方便,你要是找工作,我也能幫你多留意……」


    「我來有段時間了。」花澗說,語氣平靜。


    那人立刻停下了自己的滔滔不絕。


    精彩。沈亭文暗自給花澗喝彩,堵人還是得他自己來。


    花澗不愛主動挑起話題,語氣常常波瀾不驚。沈亭文不跟他講話,他能半下午一言不發。讓他開口得勾著,與其喋喋不休一大不如拆分著講,還能多得到兩個語氣詞。


    「不好意思,」那人很快道歉,又轉向沈亭文,換了與片刻前孑然相反的語氣,「請問有多的椅子嗎?」


    沈亭文麵無表情指指他身後的閱覽位。


    男人微妙一默。見花澗沒有幫忙或者提醒的意思,隻好自己轉身去搬。


    他看花澗的眼神平白而赤條,看自己的眼神則帶著明顯的敵意。沈亭文低頭去看花澗,正巧對上花澗抬起的視線。


    花澗壓低聲音:「大學同學,叫宋許。」


    ——也是我情敵,沒準還是你前任。沈亭文在心裏默默補充道,呼了口氣,坐回椅子上,手指一下一下敲著自己手肘。


    他是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有關係未定,先斬情敵的一天。


    花澗一手攬著貓貓,俯身把筆撿起來,慢悠悠在水中涮幹淨,蘸上顏料繼續沒畫完的部分。


    「幸虧是水粉,」花澗閑閑地說,不知道說給誰聽,「水彩就要重畫了。」


    「你知道我不懂這些,」宋許歉意地笑,眼風掃到沈亭文身上,嘴上繼續說著,「大四你隻有答辯時候回來過,這麽一算,我們四五年沒見過了。」


    「三年半。」花澗說,幹淨利落給了個確切時間。


    沈亭文迎著宋許的目光八風不動,從花澗手中把貓接過去了。


    「三年半也很長了。」宋許一頓,「我們敘舊,借一步吧?」


    這話是讓沈亭文讓位,在座沒人聽不出來。沈亭文挑眉,原本虛虛半靠在椅背上的肩膀跟著挺直,他沒回答,而是看向花澗。


    花澗也沒立刻接話,將筆下色彩落完,才回:「現在是上班時間。」


    「不是還有……」


    花澗打斷他,語氣還是平靜的:「他是我老闆。」


    宋許仿佛被人提著一桶液氮兜頭澆下,臉上文質彬彬的麵具險些維持不住。他收緊按在桌上的手指,嘴角隨之平直兩分:「這樣……你什麽時候下班?學校這邊最近開了一些不錯的飯店,我請你吃飯。」


    「不了,下午有事。」


    「我問你什麽事情,你是不是會生氣?」宋許說,「改日也行,我下午正好要回實驗室開組會。你給我留個聯繫方式吧,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跟我說,用不著跟別人走太近。」


    花澗有一會沒說話,眸子垂著,視線始終落在畫上,說不清專注還是漠然。直到一片顏色上完,他將筆丟進水桶,才出聲說道:「不用了。」


    「花澗!」宋許一下沒按捺住語氣中的急切,被花澗瞥了一眼才後知後覺坐回去,手腳很是無處安置的樣子:「我也是擔心你……」


    沈亭文差點沒忍住笑,覺得這人實在比自己還要持之以恆堅持不懈。他擺擺手:「行了不打擾你們了,我去做飯。」


    花澗點頭。


    宋許終於收了臉上強做出來的禮貌,皺眉道:「你和他……」


    「我和他?」


    「你喜歡他?」


    花澗輕輕眯起眼。


    從進屋到現在,宋許第一次與花澗對上目光。花澗的瞳色偏淺,又常戴著眼鏡,情緒總顯得比常人淡。像現在,宋許在他的眼睛中看不出任何波動。


    可他突然間像是被什麽盯住似的,那道目光直接扒開他周身的光鮮亮麗,把所有的陳穀爛瘡扔了一地。他看不透花澗,可自己無所遁形。


    良久,花澗輕嗤:「想什麽呢?」


    「那就好。」宋許像是鬆了口氣,「你不該是遲鈍的人,他看你那個眼神,讓人很不舒服。」


    「讓你?」


    宋許被噎得啞口無言,他拿不準花澗是不是置氣,呼口氣,盡量心平氣和講話:「四年沒見,你還是一點不饒人。話說回來,你為什麽回梧城?」


    「想回就回了。」花澗說。


    「我以為你這兩年不太順利。後麵呢?打算怎麽辦?我導師實驗室那邊缺人有段時間了,我是他的碩博連讀,你介紹過來平時也能照應。」


    花澗回憶了下,才從記憶的犄角旮旯裏翻出來這部分內容。而他有這部分記憶,還是因為宋許當年研究生複試成績下來後,對自己狂轟濫炸希望他留在梧城和他在一起。花澗拉黑他,他就想方設法找別人傳消息,像一塊難纏的牛皮糖。


    後來花澗回了家鄉,並把大學期間聯繫人基本刪了個幹淨,眼裏唯一的黑點總算安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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