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年未見,麵前人已無當年少年痕跡,透出久別的陌生和軍人的熟悉。


    遲早是躲不過的,還是要麵對他。


    她應聲走過去。


    站在門前的李忻看著院中人一瘸一拐走來,眉間微蹙,顯得很費勁吃痛。他不由望向她的左腿,幾乎是拖著,使不上力。


    清瘦的麵頰略有凹陷,在燈光下甚至落下陰影。舞衣穿在身上略顯寬鬆,將人襯得更加單薄柔弱。


    一旁聞邯瞧見她步履艱難想上前攙扶,又心存避諱將伸出的手收了回去,小心地跟在身後一步。


    待人一步步靠近,燈光越來越明,記憶中的臉在麵前變得越發清晰真實。


    真像!


    她們姐妹從小到大都那麽像,讓旁人分不出誰長誰幼。若非已知那人已故,他必然要將麵前人當成那人的。


    那雙眼睛那麽像,此刻看他的眼神甚至有幾分那人當年的神情。


    終究也隻是像。


    他回身走進房,在桌邊坐下,看著殷拂雲艱難抬腿跨進門檻。


    「把門關上!」語氣不佳,藏著一股怨氣。


    殷拂雲照做,她沒有拒絕的資本,更不能得罪麵前人。既然來了,既然這一麵見了,她就要藉此機會弄清楚李忻對殷家謀逆案的態度,這決定她下一步要怎麽走。


    她上前兩步,福了一禮:「殿下恕罪,奴腿上帶傷不能起舞。」儀態謙恭溫順。


    李忻心中越發不是滋味,同樣一張臉,為何性情天差地別,無半分那個霸道姑娘影子。


    望著麵前人虛浮無力的左腿,他冷淡地嗯了一聲,隨手端起手邊的茶盞抿了口:「那就唱段曲子吧!」頓了頓補充,「就唱《蔣園行》。」


    殷拂雲微愕,她雖然幼年隨師學過琴曲,但在音律上並無天賦,後來去了南境軍中,所熟悉的不是軍歌、戰歌便是簡單的南境小調,這首曲調極難的華陽名曲《蔣園行》她一直唱不好,倒是妹妹唱得最好,當年在太後跟前李忻聽妹妹唱過,還讚不絕口。


    若是她開口,必然漏痕跡。


    她又福了一禮告罪:「奴多年未唱,已忘了曲調。」


    李忻疑惑望著她,斂眉垂眸,連說話都是細語溫柔,可拒絕的話卻說得果斷。他愣了須臾,霍地笑了下:「舞不能舞,曲也唱不得,那來做什麽?讓本王看你這副苦樣?」


    殷拂雲再次告罪,垂首不言,一副犯了事被教訓的丫頭,既委屈又害怕。


    李忻看了她一陣,心中有些不悅,語氣不耐煩:「棋還會下嗎?」


    下棋殷拂雲還是擅長的,已經推脫兩次,再推脫難免顯得故意,惹怒了對方對她並無好處。


    施禮道:「願陪殿下對弈。」借下棋也可一窺對方性情心思。


    李忻喚親兵擺上棋桌。


    營房外的將士均詫異,送殷拂雲過來的兩個士兵更是一臉蒙圈,不唱不跳下棋了?郡王的愛好果然與眾不同!


    聞邯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他本還擔憂李忻見到殷二姑娘那張臉會情緒失控,已經想好要怎麽善後,此刻看來是多慮了。


    轉頭打發兩個士兵退下。


    房中兩人靜默無語,隻有燈影伴著落子,偶爾燈花劈啪一兩聲。


    殷拂雲抬頭看李忻,端坐如鍾,麵色沉靜,氣質沉穩,雖神色偶有凝重思索略久,一旦抬手落子幹脆利落,氣勢如雷,不僅化解困局,轉守為攻,還對她緊緊相迫,幾次殺她措手不及。


    不僅棋風大變,性情也沒了少年時的浮躁。


    少年時的李忻若下棋遇到這種局麵,很少去想破解之法,隻是一味防守,最後見敗局已定,立即棄子不下,或者悔棋耍賴耍滑,像個孩子。


    「噔噔噔」手指敲擊棋桌的聲音將她思緒拉回,正對上李忻冰冷含慍的眼神,似是對她剛剛肆無忌憚地打量不滿。


    她道了聲歉意,視線重新回到棋盤上,局勢對她十分不利,執子不知該落何處。


    李忻掃了眼她捏棋子的手,瞥見虎口處一道新月形新傷,傷口雖然不大卻不淺,應該流了不少血。手指關節處有凍瘡留下的深色疤痕。搭在桌邊的另一隻手,同樣有兩處疤痕。他不禁抬頭看麵前人的臉。


    膚色雖不如記憶中那樣白皙,卻也比一般姑娘白一些。她們姐妹隨殷夫人,從小就白白嫩嫩,應是幾個月的風霜吹打緣故,麵皮粗糙了些。


    從華陽到北境的幾個月恰逢冬日,從小被嬌養長大的姑娘,十指不沾陽春水,從不知饑寒為何物,能夠活著到這兒已經是奇蹟。


    那個人從小就疼護這個妹妹,容不得別人欺負半分,在泉下若知妹妹受了這麽多罪,一定傷碎了心。


    「還疼嗎?」他下意識脫口而出,又心生後悔,已來不及。


    殷拂雲正在冥想對局落子,沒有注意到李忻說什麽,抬眼疑惑望著他。


    李忻慌忙移開目光躲過,沒再出聲。


    見他麵色如常,殷拂雲以為自己幻聽,注意力重新回到棋局上,卻意外發現了對方的一個疏漏,捏著棋子正欲落此處,念頭一轉,自己可不是真的陪他下棋的,這樣廝殺下去不知道要到何時,隨即在右側落子。


    李忻看出她一瞬間的猶豫,心中頓時生出一股氣來,手中棋子捏緊。


    當年那人就愛如此,每次下棋都故意相讓隻為了盡快結束對弈從而擺脫他,兩姐妹真是一模一樣。<="<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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