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瀾院裏一片寂靜和諧。


    存菊堂卻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壓抑。


    小李氏回到存菊堂,就知道秋露並沒有按她的吩咐,去鬆瀾院滅劉媽媽的口了。


    也知道了她向族老夫人們攔路告狀,並被送到外院執事堂一事。


    氣得心髒病要發作。


    這丫頭,居然敢……!


    外院與內院可不一樣。


    特別是執法堂。


    管理執法堂的族老是出了名的軸,不知變通。


    而且,執法堂出入也管得極嚴。


    隻有族中子弟才能進出,就連府裏的跑腿管事之流,沒得到允許也不得入內。


    想從中將秋露給弄死,那是難上加難。


    小李氏直接放棄了滅口的打算。


    小蝦米就算再怎麽蹦躂,也隻是小蝦米,她如今有更重要的事。


    雖然對秋露下毒一事,小李氏有信心,她的名聲和地位都完全不會受影響,運作的好,還能倒打一耙,但是,畢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她直接使人將李芷蘭和顧琅之都叫了來。


    首先問責李芷蘭為什麽不聽她安排,要去參加宴會,給謝氏麵子。


    但卻被李芷蘭四兩撥千斤,給搪塞了過去。


    李芷蘭說既然大家都去了,她便去看看熱鬧。


    畢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而且,若是可以,還順便可以製造些意外,不想卻沒找到機會。


    小李氏又發脾氣的問了顧琅之的行蹤。


    顧琅之說他肩膀上的傷一直沒有好,肩膀疼得厲害,連帶著真氣都不順暢。


    將阻擋族老夫人們入主宅,參加宴會之事安排下去之後,他便一直在屋中調理內息與傷處,無心其它。


    這種節骨眼居然還無心其它。


    都要被趕出去了。


    小李氏心很累。


    她這般苦苦支撐又是為了誰。


    但此時也不是發脾氣的時候。


    她深吸了一口氣,“李氏可能出了大事。”


    顧琅之與李芷蘭聞言皆是一驚。


    在他們看來,京中之事,是板上釘釘的。


    畢竟,他們的人不止一次的去探過太子的脈象。


    不止一次試探過太子的身體。


    十分確定了,太子得的是癆病,才設下的局。


    隻要太子倒下,聖心心必定大亂,屆時……


    兩人大吃一驚之後,互看了一眼,轉過視線看小李氏,異口同聲問小李氏,“京裏傳消息來了?”


    小李氏搖了搖頭,“京裏沒有傳來消息,但是顧宴之他動手了。”


    她到如今都沒有收到消息,想來是有人將消息給阻擋了。


    事情隻怕比她想象的還要壞。


    不然,顧宴之也不敢這般明火執仗的當著她的麵直接說那樣的話。


    小李氏說著,將今天晚上遇到顧宴之,然後顧宴之警告她的所有話都複述了一遍。


    既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忽略各個細節。


    雖是平鋪直敘,卻仍是將顧琅之給弄傻眼了。


    顯然顧琅之的關注點,不在李氏京中是否成事,而在於顧宴之要將他趕出主宅一事之上。


    “他想將我給趕出去?”


    “憑什麽?”


    “二叔一個庶出還一家幾十口子,都在主宅裏住著呢。我可是嫡支。嫡支三代不分家,便算我不能做家主,將來我的孫子,沒什麽特殊事由,都可以名正言順的住在主宅之中,憑何將我趕去那麽偏僻的偏院?”


    顧家確實是有這樣的規矩。


    不止是顧家,基本上所有大世家都有這樣的規矩。


    老家主去世,隻要老太太還活著,那麽就不分家。


    若老太太也去世了,便會迎來一次分家,卻是將老家主所出的庶出兒子分出去,老家主那一支的嫡係仍是溜在主宅。


    也就是所謂的三代不分家。


    有的家族不止是三代不分家,嫡係子嗣不太昌盛的,五代都不分家。


    何況顧氏如今嫡係也不太昌盛。


    老家主倒是有一個嫡出兄弟,隻可惜早年出去遠遊,便一直沒有歸家,因為沒有娶妻,便沒有子嗣留下。


    老家主的父輩倒是有兩個嫡係兄弟,是他的叔叔輩。


    但當初,老家主將家中的掌家之權隔代傳給了顧少卿這個少家主,連家主都讓他給送到三清觀去了。


    自然是一早便分了家。


    原因自然是怕主宅裏住的長輩輩份過高,會用身份壓人,使得顧少卿掌權掌族掣肘。


    顧琅之激動的站立起身,小李氏冷冷一笑。


    “他還要將你母親,我,送到庵堂裏去祈福呢。”


    “他是瘋了嗎?”


    顧琅之有些不可置信。


    倒不是和他母親一樣,認為顧宴之不會對付他。


    隻是覺得,顧宴之不會如此明目張膽的對付他,畢竟此前他愛弟護弟名聲遠揚,顧氏兄弟兄友弟恭也在坊間傳遍,而他一向顧忌名聲。


    絕對不會在坐上家主之位的這一兩年裏,明著對他做什麽,以免給人留下把柄。


    顧宴之應該會等一切塵埃落定,再找個機會,將他引出範陽,來個暗殺之類,所以最近他一邊恢複身體,一邊加強防衛。


    沒想到他這樣的人,會在這種時候,說出這樣的話,就真有些……


    小李氏冷聲道:


    “瘋了倒不像,我覺得倒像是受了那謝氏的蠱惑。”


    畢竟當年,謝氏被滅族是李氏在後麵下的手。


    雖然其中有些蹊蹺,她身為女子並不十分知情。


    但起始之事,是因為宮裏的太後病重,謝氏得罪太後所引起的。


    有些事,就算別人不知道,但她身為李氏的嫡女,又是顧氏的家主夫人,隱約也是知道一些風聲的。


    畢竟,謝氏滅族之後,李氏得到了利益是最大的。


    謝曉燦如今是謝氏的少家主,那麽隻怕也是知道一些內情的。


    想來,此番如此針對於她,是想為家族報仇了。


    隻怕當初攀上顧宴之,進入顧家門庭,也是她為謝氏複仇的第一步算計吧。


    這也是小李氏回來的路上突然想通的。


    不然一個一無所知的農婦,不可能在第一次踏入顧氏這種頂級大宅門裏時,這般步步為營,對她這個婆母咄咄相逼。


    但有些事情清楚是清楚,卻不能說出來。


    撇眼看見李芷蘭似乎在神遊,對他們的處境有些滿不在乎,小李氏頗為不滿。


    “芷蘭,你也別隔岸觀火。李氏與我與你表哥都是一個利益共同體,我們都倒了黴,你覺得你還能獨善其身嗎?”


    那自然是不能的。


    但是,姑母與表哥雖然在某種程度上也代表了李氏,卻並不是李家人了。


    而她,卻還是李家人。


    是李氏的嫡女。


    仍可為家族帶來巨大利益。


    比如,蕭氏蕭雲峰此前便一直與她有來往。


    前幾日,蕭雲峰為了她,還專程來了一趟範陽。


    來看她,送了她一件很花心思的禮物呢。


    若是將顧宴之,顧琅之,蕭雲峰放在一起,李芷蘭心儀的自然是蕭雲峰了。


    顧宴之不解風情,顧琅之蠢不自知,而蕭雲峰,不但知情識趣,還極是聰明,又將她放在心上。


    更重要是,他懂她。


    若是姑母與顧琅之出了事,她做不成顧氏的家主夫人了,那麽作為客居顧氏的李家姑娘頂多被人送回趙郡。


    到時候,父親想拉攏蕭氏,自會將她嫁到蕭氏。


    隻是蕭雲峰的哥哥如今是少家主,掌家之權將來隻怕落到他的頭上。


    她若是嫁與蕭雲峰,還得綢繆,讓蕭雲峰坐上家主之位才是。


    如此,她的後路與姑母和表哥的並不相同,沒必要和他們一般,與顧宴之魚死網破。


    但這些話,李芷蘭卻不會說出來。


    當下眉心略蹙,一副極是擔心的模樣。


    “姑母說的是哪裏的話,芷蘭也是一時間被嚇壞了。”


    “沒想到,大表哥不但待芷蘭如此絕情,待姑母和二表哥也是這般絕情。姑母有所吩咐,芷蘭自當全力配合。”


    她說著,抬起眸子。


    眸子裏隻這麽片刻,便泛了一絲淚光。


    話雖是說給小李氏的,可盈盈弱弱的眸光,卻是看向顧琅之。


    顧琅之本是極怒,見李芷蘭這般,卻是歎了口氣。


    從前,他認為芷蘭妹妹喜歡的是他。


    對顧宴之略有關懷,一是因為婚約,二卻是心善,如今不知為何心底裏突然升起一股失落。


    隻覺得李芷蘭最近對他很是冷淡,似乎是覺得他不可能再登上家主之位。


    可是,她似乎……


    不管她似乎在想什麽,她都必須是他的。


    顧琅之暗自捏了捏拳頭。


    在南開的時候,他已經同顧宴之說過了,芷蘭妹妹是他的。


    他說的話是要算數的。


    既然如此,那便動手吧。


    顧琅之看向小李氏,“什麽時候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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