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黑月印,化為一把尖銳的利刃,一寸一寸劃開她堆砌好的心牆,徹底傾覆她平靜無波的心湖。


    在上京的那段日子,她曾無數次在他的案頭看到過印有黑月印的信件,她替他磨過墨,洗過筆,親手替他烙過這道?火漆印章。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道?印章代表什麽。


    除了他,其他人都不可能知曉這道?圖案。


    是他。


    她的心砰砰亂跳,似要衝破孱弱的胸膛。她伸手捂緊胸口?,使痙攣的氣?息略微通暢。


    事到如今,她回想起蘇逍言此人的種種行為舉止,才覺得他的身形、話語與習性,都難免與另一道?身影牢牢重合,漸漸紋絲合縫。


    怪不得,她總覺得不對勁。


    她每回夢到蘇逍言,也會?同時毫無徵兆地?夢到另一個人。


    她以為是她想多了,畢竟他家?世清白,祖上都是讀書人,學堂聘他為先生,那便不會?有錯。


    如今一想,是她太過於天真。祁明昀是何人,隻要他想,他可以擁有無數個身份,也可以是任何人。


    她唇色發白,渾身如墜冰窖,背脊沁出一層冷汗。越靠近那方暖爐,雙手便越冷硬麻木,失了隻覺。


    她匆匆收起那幾封信,夾回封頁中,放回原處,收攏顫抖的指尖,坐回竹凳上。


    少頃,祁明昀端著一壺熱茶回來,茶壺周圍白霧升騰,明前龍井茶清香醇厚,溢了滿室茶香。


    他一眼望見她纖瘦的背影在輕微抖動,疑她是冷,斟了盞熱茶到她手上,坐到她身前,「你冷嗎?」


    他很想喚她一聲阿芙,可他如何也不敢。


    他怕漏出這一點點破綻,都會?被她警覺揪出,被她無情推遠。


    蘭芙僵硬接過茶盞,木訥抬眼,身軀下意識往後靠,後背抵在冰冷的桌沿,眸色已近空洞迷離,淡白的唇微微蠕動:「你習武嗎?」


    祁明昀心頭一震,突然發覺她麵?色不大好看,嗓音沙啞清冷,像是凝了冰。


    「一介書生,從不會?武。」他隻能這樣答她。


    晦暗不明的光影中,蘭芙嘴角噙著一抹苦澀的笑,哀嘆一口?氣?,失落垂下頭。


    隨即手心一鬆,那盞沸騰的茶水下一瞬便要澆在她雙膝。


    祁明昀習武多年,自?然眼疾手快,他怎能讓滾燙的熱茶潑在她身上,手腕凝起一道?力,穩穩接住,茶水隻溢出幾滴在地?上。


    驀然,他恍然大悟,握著茶盞的手輕微顫抖,神情侷促,緩緩望向她。


    她在試探他。


    她冷冷與他對視,徹底撕下他的偽裝。


    他的身心麵?貌,就這般赤裸裸地?袒露在她眼前,遭受著她冰冷的凝視,渾身仿若被冷水澆透。


    她無力且疲憊地?問他:「你是誰?」


    她眼眶發脹,舌根


    發酸,似有萬千根針紮穿她的心。


    他換了張麵?皮,換了個家?世,將?她騙得團團轉,將?她玩弄鼓掌這般久,而她竟無可救藥地?再次與他走?到了一起。


    太荒唐可笑了。


    這一瞬,她死死苦守的那點自?尊被擊得粉碎,她再如何,也撿不起來。


    「你是誰!」


    她撕心裂肺地?喊,紅著眼,步步退到窗邊。


    那絲隱匿許久的痛楚漸漸復甦,開始席捲她渾身上下每一寸皮肉。


    她為何又與她最恨的人走?到了一起。


    她與他之間?,當真是一輩子也理不清的孽緣嗎?


    「阿芙……」祁明昀嗓音發顫。


    他終於?能喊她,她終於?發現了他。


    慌張與侷促過後,他竟覺得有些如釋重負。


    他起身,想靠近她,想與她好好說。


    係在他衣擺下的香囊落到腳邊,萬幸與火盆擦邊而過。


    他想彎腰去拾,卻被蘭芙先一步上前奪過。


    這個東西,是這段孽緣的開始。


    她當年親手落下的一針一線映在眼底,尤為晃蕩刺目,似乎在嘲諷她愚昧無知,嘲諷她就合該一輩子在他掌心中暈頭轉向。


    「你能不能放過我!」她捏在手心,帶著要將?它絞碎的力道?,「我都死了,我都死了,你為何還纏著我不放……」


    「你還留著這個東西做什麽?」


    她厚聲質問,手中的香囊越絞弄越堅韌,完好無損在她手心舒展開。她不想再見到這東西,伸手一拋,香囊落入暖爐下的炭盆內。


    「不要!」祁明昀急喊,即刻蹲下身,不顧炭火紅旺,探手去撿。


    她不在的日子,他就靠著這一點點慰藉,一日一日過下去。


    這隻香囊與那件衣裳,是他乏味落寞的兩年裏唯一一絲光彩。夜裏,他隻有將?香囊放到枕邊,才能闔上眼淺眠片刻。


    他徒手撥開炭火,手背被燙起了一圈水泡,可他似乎感受不到疼,垂下半邊寬厚的肩,將?失而復得之物緊緊捏在掌心。


    「阿芙,你就把它留給我,這是你留給我為數不多的東西了。」他哀求她,此時的他低到塵埃。


    蘭芙怔怔望著他,不再去索要。


    「阿芙,沒有你,我每日就跟死了毫無區別。」


    他撕下那張自?欺欺人的麵?皮,軟在她身前,訴說著一腔癡念,隻盼她能施捨他幾分目光:「阿芙,那年,我在除夕夜趕回來,不見你的身影,隻見燒成了灰的屋子。他們一個個都說你死了,我不信,我一直都不信,我用?盡一切法子,在南齊各處尋遍了你,直到得知你在益陽。我一刻也等不急,我怕你不願見到我,我就這樣,戴上這副假麵?出現在你身旁,我隻想每日能看到你,能看到你,這便夠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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