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八街九陌, 人語馬嘶,找一個人又豈是那?般容易的。


    兩日了,祁明昀放任政事不管, 帶著人大?張旗鼓找了兩日, 依舊全然?無墨時的消息, 人像是憑空蒸發了一般。


    他每日最怕的, 便是回去後見到蘭芙無比失落埋怨的眼神。


    她的精神因此越發的差, 靜養了這些日子才稍微好轉的病情遭這一深重?打擊,再次急轉直下?。


    她連藥也不肯喝, 飯也不肯吃, 有一日他夜裏回去, 下?人匆忙來報房中起了火。


    他心頭大?跳,破門而入, 便見滿地焦黑的狼藉,窗紗被火燎了半邊,帷帳與被褥盡數燒成了灰,燈屏鏡台燒的隻剩殘垣。


    蘭芙髮絲蓬亂,垂頭坐在地上, 一道?微弱光束映在牆上, 飛舞塵粒覆上她單薄如?紙的身軀。


    她一動也不動,襤褸裙擺垂在地麵, 衣袖被燒了半邊。


    菡兒說,她以?午睡為由, 遣散了院中所有奴僕,不準她們靠近一步, 她們不敢違背夫人的令,隻好悄聲退出。


    半個時辰後, 房中突然?濃煙滾滾,她們爭相前來察看?,窗台上竟竄起了明火,應是夫人趁她們走後,潑了燈油,點了燭台,才引來這場火。


    萬幸發現得及時,火勢也不算大?,下?人提了幾?桶水很快便撲滅了。


    可蘭芙不肯出來,獨自?坐在地上,從午後坐到了傍晚。


    祁明昀越聽?越怕,由腳底攀升起一股濃重?的寒涼,渾身宛如?浸在水中,涼意緊緊纏心,揮之不去。


    她最是心軟,也最是狠心。


    她早就走到懸崖邊上,萬念俱灰,隻因他拿墨時威脅她,她強行繃起一絲心神,才不敢尋死。


    可如?今人不見了,她的最後一絲惦念也斷了,寧願一把火了斷,也不再留戀這世間一眼。


    而他,早已被她棄如?敝履,可有可無,她不會再想到他了。


    可他,怎能失去她。


    他不能失去她,哪怕她的病一輩子也好不了,他就在她身旁服侍照料她一輩子。


    他將她抱進一間收拾出來的素淨新房,缺月掛疏桐,今夜萬籟俱寂,靜得能聽?見細雨點灑在窗台,靜得能聽?見兩道?一沉一弱的呼吸聲。


    他剛替她擦了臉,燈影照在她被熱巾敷得微微皺紅的臉龐,如?一排銳刺紮在他眼底。他越看?越心如?刀絞,一遍一遍喚她的名字,企圖拉她出占據她心神的深暗夢魘。


    他強硬將她鎖在身邊,到頭來又得到了什麽?


    他們糾葛交纏這麽多日,他沒有一絲辦法令她回心轉意,甘願呆在他身邊。他親手將她變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親手弄丟了她唯一的牽掛。


    她從那?年遇到他,他到底給了她什麽?他帶給她的隻有失望透頂與傷心愁苦,隻有讓她一想起他便深深顫慄的恐懼。


    若是他那?日沒有這般強硬帶她回京,她或許會自?由自?在地帶著墨時生?活在安州,還是同從前那?般,恣意歡脫,會哭會笑。


    蘭芙的雙眸幽暗無波,眼角不斷有淚水溢出,不是為了墨時,僅僅是因這般平靜地望著他殷勤的動作,那?不知從何處奔襲而來的委屈與酸澀堵在心頭,擠出了她的淚。


    她真的很恨他,她恨極了眼前這個人。


    他對她動過幾?次手,做過什麽事,她都無比清晰地刻在心頭,這輩子都忘不了。


    她沒有力氣?推他,身軀漸漸被他的黑影覆蓋,耳畔迴蕩著他一聲接一聲輕柔的呼喚。


    她哭聲愈重?。


    哭聲直到後半夜才停止,她的眼底腫得像兩隻桃。


    祁明昀用熱巾覆在她眼尾,敷了一陣,淺淺消了些腫,他怕擾了她難得的安眠,壁上映著的兩道?身影徐徐分散。


    他坐在床前望著她的睡顏,一夜未眠。


    第三日,還是沒有墨時的消息。


    蘭芙已不再殷切地問他關於墨時的消息,他隻要進門,她便趕他出去,也不再摔砸東西,尋死覓活,一人能坐一日,從日暮坐到黃昏。


    祁明昀知道?她對他失望至極。


    找不到人,他整日沉溺愧疚自?責,他的那?些令人噤若寒蟬的雷霆手段在此刻通通潰不成軍。


    為何就找不到一個


    人。


    他實?在沒臉不顧她的意願強行闖進去見她,隻能寸步不離守在門外,夜裏聽?到她一陣窸窣動響,都覺得是莫大?的幸喜。


    持續幾?日,蘭芙也不鬧了,口中再也未說出過一個字。


    前線戰報頻頻傳回,敵軍攻下?了漠北城,由此士氣?大?漲,勢如?破竹,暫時不可能收兵,他們覬覦已久的是上京城無疑。


    朝中整日惶恐,已有一批四大世家出身的老臣開始首鼠兩端,不斷有人逢早朝議事便稱病告假,甚至被墨玄司截到這些人與北燕軍暗通款曲的密信。


    祁明昀親自?將這些人提到殿上殺了,殺一儆百,人人惶恐惴惴。


    龍椅上的少年天子親眼目睹血流成河,初次鎮定自?若,威儀下?旨:李忠亂臣賊子,擁兵謀逆,誰若再敢首鼠兩端,與其密信暗傳,一律以附逆之罪論處,格殺勿論。


    謀反罪名壓在頭上,刀劍架在頸側,這才暫時熄了這一鍋混亂沸騰的濁水。


    北燕軍還在一路南下?,兵部的人一連幾?日未闔眼,日夜加緊編軍與戰馬糧草運輸事宜,忙得焦頭爛額。<="<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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