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芙抬眸望向天際,臉龐覆上一層明亮,祁明昀晨間臨走時說會回來陪她用午膳。日光當庭照,眼看著他約莫也快回來了,為免他起疑心,她提前起身回了前院。


    她在亭子裏坐了幾個時辰,身後的人便也在遠處站了幾個時辰,眼下她一動?身,那些人也移轉步履,跟在她身後。


    她眉頭緊鎖,隻盼著能想出個法子來。


    他究竟為何能一改從前癡癲的心性?,低三下四守在她身旁這麽多日,難道真的就是因為她的病嗎?


    那她便要看看,他還能做到哪一步。


    她讓墨時先回了自己院中,待他乖乖離開後,屏退眾人,合上房門,將房中又砸得七零八碎。


    菡兒知道她還病著,又得了主子的吩咐,夫人要砸何物便讓她砸,任何人都不?得進去擾她,是以即便房中的摔砸之聲震耳叩心,她們也不?敢進去過問一句。


    房內溫暖四溢,蘭芙砸得累了,脫了外襖,褪下發?釵,靠坐在那架屏風後微微喘息。


    一隻鋒利的琉璃碎片正巧濺落腳邊,刺目瑩潤的光澤攝入她眸中,她渙散失焦的瞳孔漸漸凝聚成一點,緩緩撥動?指尖,觸上那隻冰涼的琉璃碎片,收在掌心捏緊。


    這般大好的時機,但她如今不?想死了。


    她也不?知那回怎敢在自己手腕上劃一道深長的口子。


    眼下想起來,瓷片劃開皮肉,又冷又疼。


    她不?想死在這,即便要死,也該是逃離了他,過完這短暫一生後壽終正寢才是。


    她不?敢將那片鋒利之物攏得太緊,以至於又割破傷痕累累的掌心,她狠下心,清淡柔軟的視線聚成一道利芒,捏緊琉璃片,在小臂上劃了一道淺痕。


    利刃割過,白皙皮肉崩開一條口子,鮮血從粉白的肉|縫中湧出。


    她微蹙眉心,這次未用多大力?道,比起往日刻骨銘心的傷痛,這絲痛實在不?算什麽,但那一劃,足以使傷口流血,染濕袖口。


    她就這般癱坐在窗邊,隔著一樹稀疏殘枝,極目眺望空曠的府門。


    午時,祁明昀果真又回府了。


    蘭芙遠遠望見他下了馬車,穿過垂花門,他身穿一襲月白鶴紋圓領廣袖長袍,身形挺直,神采奕奕,步履輕盈迅疾,微開的袍角隨風輕盪。


    她不?免訝異,她故意?折騰得他幾夜未眠,他又幾乎是早出晚歸,竟還能這般精氣?旺足。


    她淡淡別?開目光,用裙擺按緊還在滲血的手臂,清淺的血腥氣?在溫室內飄蕩,流得多了,便越發?濃重刺鼻。


    房外候著的婢女年紀小,沒親眼見過幾次血色,自是嗅不?出這絲淡淡的腥氣?。可對從屍山血海中爬行十二年的祁明昀來說,他方走至窗前,便眉頭一皺,察覺到空氣?中撲來的血腥。


    下襟月白長衫擺動?,房門便被他重重踢開,迎麵入目的是滿地殘碎狼藉,他心口突突直跳,幾乎是奔向那扇屏風後。


    蘭芙果然又靠坐在那方逼仄的角落,襖衫與發?釵散落滿地,腳尖勾著一隻脫落的鞋,寬長袖口露出一截白皙手臂,一道殷紅的血口刺得他眼瞳震縮。


    他真是怕極了她又做那種?事,他怕見到那麽多血從她身上流出。是以他寧可每日往返奔波也要回兩趟府上,就是怕她在病中神思恍惚,做出傻事。


    可他如何也防不住,看她這個樣?子,他喉頭髮?脹,腳步沉如灌鉛,眸色也暗得發?寒。


    「阿芙。」他聲音啞得略微發?顫,蹲在她身前,抬起她失了衣衫遮蔽,早已冰冷凍僵的手臂,黏膩的血染上他掌心。


    蘭芙始終不?語,隻是靜靜垂著眼。


    房中又被收拾整潔,她的手臂上又裹了一道厚重的紗布。


    她這隻手已是遍布傷痕,掌心留有被火燒得皺起的疤,腕骨上映著一道還未結痂的深重紅痕,如今手臂上又添新傷。


    可她早已不覺得疼了。


    祁明昀將裹著藥酒的紗布一道道纏上她細嫩的手臂,而後擁她入懷,貼在她耳畔,話音低啞癡纏:「你說,我該拿你怎麽辦?」


    他身上清冽且帶著威懾的冷香將蘭芙的心裹冷了幾分,她想起了被迫與這道濃烈霸道的氣?息交纏時,每一道落在她身上的沉重痕跡。


    數聲屬於他的陰冷之言鑽回她腦海,她心神一晃,肩頸震縮,一把推開他。


    祁明昀懷中一冷,她的眉眼被幾縷溜下的發?絲遮擋,他再難看清。


    她不?願,他若逼迫她,也隻會換來她癲狂的反抗與叫喊,她的病便永遠也好不?了。


    這是他頭一次,遭到她的拒絕後,默默抽回手。從前那股呼之欲出的火氣?被一方軟石徹底擊碎,節節敗退,潰不?成軍。


    「阿芙,你別?這樣?好嗎?」他生平第一次,對一個女子露出不?帶半分佯裝的懇求之態。


    他那向來高傲挺直的身段,初次伏在她麵前。


    隻因他是真的怕,他怕他哪日回來,她便躺在那處渾身是血,一動?不?動?。


    蘭芙低垂的眼眸水光瀲灩,她心頭忽窒,竟分不?清他是真心還是假意?。


    可縱使是真心又如何,五年前她就因輕信他的真心,到頭來受盡折磨苦難,未得一日順遂。


    如今他又擺出這副樣?子給她看,是吃定了她愚昧無知,隨意?幾句話便能將她攥在手心搓圓捏扁,將她身上的疤痕盡數撫褪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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