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昀的目光在她紅腫的手背上逡巡,隨即拖開長椅起身?,催促她該走了。蘭芙不情願,坐立不動,想再看?完這齣戲。


    祁明昀先道了幾句好話,可她一心撲在戲台上,幾乎是對他的話置若罔聞,他的耐心耗盡,朝她投下一片陰翳,徹底冷了眸,沉下聲:「你是自己走,還是我用旁的法子幫你走?」


    蘭芙別?無他法,隻能?被他拉上車。


    「手還疼不疼?」他問。


    可她在生悶氣?,下頜抵在兜帽柔軟的絨毛上,睫羽上下輕掃,不答他。


    她這副愛答不理之態惹得?祁明昀眉心微跳,他本?該對她用些強硬手段來懲戒她又一次同自己撂臉,可他欲揚起的手竟被一道無形的力?壓回。


    那兩個月,他被她這副樣子擾得?心煩難耐,他知曉她性子倔強,不肯服一絲軟,一次次的折磨羞辱便?好似為?她鍍上一層層堅殼,更是令她窩縮其間,瞪著那清潤的眸子與他對峙。


    如今她好不容易願意開口同他講幾句話,他若讓她吃了痛,她便?又會被打回原形,變成那副啞巴樣。


    他收攏的拳心微張,攬過?她的腰身?,話音還充斥著未散的怒氣?,沉啞低斂,「沒什麽好看?的,無非是落得?個同歸於盡的下場。」


    這齣戲在上京都演爛了,今日再搬上台來演,無非是市集中?來了許多外地人,唬一唬如她這般沒見過?市麵,眼皮子短淺的鄉巴佬罷了。


    她卻看?得?津津有味,因這一齣戲又同他撂臉置氣?。


    蘭芙的確沉浸在喧囂鑼鼓的餘韻中?抽不出心神,反過?頭問他,「連火圈也鎖不住那幾隻鬼嗎?」


    她本?就坐在他懷中?,這猝不及防的扭轉,令二人鼻尖相觸。


    祁明昀被她的髮絲撩過?脖頸,低頭含住她微開的唇瓣,細細廝磨舔舐,吻得?懷中?人氣?息散亂。


    他心底的躁鬱也全消,耐心與她解釋:「那隻火圈連一隻鬼都馴服不了,更遑論四五隻,同歸於盡算得?上完滿了。」


    蘭芙麵頰紅熱,抿了抿腫脹的唇瓣,仍是遺憾未親眼看?到那出戲演完。


    日影高照,明芒透過?錦簾,照得?車內光影斑駁,浮動的樹影打在她眼皮上,晃得?她不適眨眸,清淩眸底泛起瀲灩波光。


    馬車在歸安堂前停下,祁明昀牽她進去上藥,她手背果然燙起一圈細密的水泡,被冰涼藥膏一壓,灼痛感頓消。


    歸安堂對麵是一座石橋,石橋兩頭身?影浮動,人潮蜂擁而至。今日出來的晚,去江畔亭聽變文時便?已過?晌午,出來時則是午後,又駛了一段路去歸安堂,日光淺移,夕陽西下,湖麵金光粼粼。


    時辰不早了,祁明昀原本?欲帶她去澄意樓用膳,聽聞澄意樓的廚子做得?一手鮮香正宗的永州菜,她若思鄉心切,定會喜歡吃。


    可她才出了歸安堂的門,便?被遠處熙攘的人流勾去目光,雙腳如同黏在地上,輕輕推搡不能?使?她挪動半步。


    「那邊是在做什麽?」蘭芙遙遙一指,隻見橋上比肩疊跡,張袂成


    陰,橋中?央被人群擋得?嚴嚴實實,她瞧不清一絲動靜。


    「投壺。」祁明昀淡淡答。


    上京每年市集,橋中?央便?會舉辦投壺賽,幾乎連年不變。


    「可以去嗎?」蘭芙定眸望向他。


    她知道投壺,從前安州的燈會上也有過?投壺賽,她十發連中?,贏得?了作為?彩頭的小花籃。


    「你會嗎?」祁明昀反問,語氣?不乏輕蔑。


    他竟不知她何時學會了投壺,無論何事她都想去湊熱鬧,聽不懂的折子戲看?的癡神入迷,連投壺也躍躍欲試。


    「不會就不能?去了嗎?聽不懂就不配看?了嗎?」


    蘭芙並非是因他的輕視而慍怒,她深知他的秉性,他不是覺得?這些東西無趣才興致淡淡,他就是看?不起這些市井之物。


    他覺得?這些東西愚昧幼稚,可光耀奪目的玉樓金闕隻是一隅之角,無數間瓦舍矮牆相連才能?築成這天地。故而,世間還是平凡之人多,無事身?輕的尋常百姓,聽一齣戲,贏一次投壺,便?足以開心一整日。


    哪怕到如今,她坐過?寶馬香車,享過?錦衣玉食,可她還是覺得?,人之一生,拋卻浮名浮利,仍是開心最重要。


    可他不懂,他永遠也不會懂。


    她厭極了這樣的他。


    祁明昀最終還是由了她,陪她擠進亂糟的人流中?。


    第一縷夜色降臨,石橋上掛滿絢麗燈燭,湖心倒映五光十色的彩影,瀲灩生波。


    蘭芙撥開眼前翻飛的衣袂,見已有幾位男子耗盡十箭,銅壺中?卻空空如也,垂頭喪氣?鎩羽而歸。


    有人搖頭不甘,還欲再來,留著短須的老闆上前道:「二位公子是外地人罷?我們?這兒每年的規矩,每人隻有十箭,若十箭皆投入壺中?,便?可贏得?今年投壺賽的彩頭。」


    緊接著,老闆捧出今年的彩頭,是一盞玉兔模樣的琉璃花燈,燈身?玲瓏小巧,做工卻極為?繁瑣,以細碎亮石點綴成白?兔的頭,燈底的流蘇明亮熠熠,異常精緻。


    「大夥瞧,今年的彩頭便?是這盞玉兔花燈,這是我娘子親手做的,誰能?接連投中?十箭便?能?拿走這盞花燈。」


    玉兔花燈映入蘭芙眼底,她心頭微窒,那些陳年舊憶又如洪流般拍打回她心頭。眼前的燈,與那年他送她的那盞極為?相似,可當年那盞燈是被她親手打碎的,再也拚不起來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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