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門進房, 房內炭火燒的明旺通紅,無一絲輕煙繚繞。


    迎麵而來的暖熱裹挾著她的軀體,僵冷的手腳觸及到一絲鮮活氣息,血液也?跟著緩緩流動,四肢百骸舒緩安適。


    「還不進來?」祁明昀在批奏摺,隻淺淺撩動眼皮,便知她愣在門檻不動。


    蘭芙合帶上門,步履似乎粘在墨青瓷板上,緩慢挪移。


    她遙遙望著他那張臉,將下?頜抵得酸脹發澀,這般虛偽自私,冷心冷肺之人,她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燒穿兩個洞來。


    她不願同他說話,兀自立在一旁,沉默無言。


    祁明昀淡淡側目,甫一開?口,便似在指使她做一件稀鬆平常之事,「過來替我按按。」


    這段時日,他每每頭疾復發,抽痛難耐時便會喚她在他身旁,替他淺按片刻額穴。唯有她輕盈綿軟的手法與她身上獨有的清淡氣息才能令他疲憊的身心徹底緩釋,眯眼輕眠。


    在此事上,她勝似世間一切靈丹妙藥。


    今日趕她走趕得早了,他回到房中,極力獨捱了一陣,意圖戒了她這個癮,可頭卻?越發疼得如利錐紮刺,沒有她便覆水難收。


    他還是離不了她。


    蘭芙心頭閃過一絲落寞,原來他叫她來是為了這個。


    她平日裏尚能裝模作樣替他揉按,可今日她萬般不情願,指尖如何也?不願觸上他的肌膚,站在一旁厚著聲嘀咕:「你為何不傳太醫來看?,我不懂醫術,又治不了你的病。」


    此話宛如偏要逆人鱗羽的風,如數灑在祁明昀耳中。她口中的拐彎抹角,含沙射影又吹起他心頭的暗火,他霍然望向她,抓起一盞瓷盞便砸到她腳下?。


    巨大驚響炸開?,蘭芙嚇得脊柱冰涼,渾身抽縮,驀然後退半步,飛濺的瓦片甚至劃破了她單薄的衣裙,滾燙的茶水盡數灑在地上,瞬然升騰起一股氤氳熱氣。


    「撿起來。」他微抬眼皮,望向那堆瓦片,淡淡命令她。


    蘭芙鼻尖一酸,無動於衷,莫大的屈辱與委屈席捲心頭,她紅了雙眼,喉間如哽硬石。


    祁明昀以指節輕敲桌沿,提點?她:「你如今是什麽身份?你隻是我府上的一個奴婢,違背主意,亂棍打死。」


    她不是看?不上錦衣玉食,榮華富貴,總心心念念盼著要逃出去靠做那些卑賤的活過日子嗎,他正好成全了她。


    「你若是不撿,我即刻便將你的良籍劃去,再將你送到外頭去,讓你吃些苦頭,免得你自持清高。」


    他不能折了她的根,卻?能輕而易舉掐到她最?在意之處,迫使她低下?頭,如他願。


    蘭芙眼底澀痛萬分,隨波浮動的虛影倒映眼中,他的身影,早已?麵目全非。


    她緩緩蹲下?身,用掌心去收攏那些碎瓷片,鋒利的邊刃紮得指尖鮮血淋漓,她別無他法,隻好掀衣裙捂蹭,按住汩汩流出的血,皺舊的青布料子頓沾一片殷紅。


    祁明昀放低奏摺,默默注視她蹲縮成團的影子,清瘦的背脊細微聳動,鋪著白絨毯的地麵便染上幾滴濕意。


    不必說,又是在哭。


    「不消撿了,過來。」


    蘭芙滿手都是血,手掌腥黏刺目,傷痕累累,他的話音猶如催命符咒,一傳過來,便意味著必須要照做不誤。


    她扔下一攤沾滿血跡的碎瓷片,呆滯地朝他走去,不等他發話,便自覺地欲伸手替他按頭。


    祁明昀側身偏首,重重打落她的手,「流了這麽多血,髒了我的身。」


    蘭芙手僵在半空,促狹地捏緊拳心。


    隨後,便有府上的醫者進來替她包紮,連帶著她額頭上的傷也?一併?上了藥,止了血裹上紗布,血腥味總歸是壓下?去幾分。


    祁明昀觀她眼淚幹了,不再哭哭啼啼,指節再次輕扣,這一聲的意思是催促。蘭芙心領神會,渾身上下?雖脹起一團氣,卻?不敢不從?,緊咬著下?唇,碰上了他的額角。


    祁明昀眯眼靜默,她雖按得生疏笨拙,可指尖總有一股暖流緩緩渡進他的腦海,蔓延至身心。不消片刻,疼痛便削弱不少,如被?抽走一把?火,沸騰的水即刻安靜下?來,不再叫囂翻湧。


    她不知這個女?人到底有何本事,五年前能壓製住他身上的毒的人是她,五年後能緩解他頭疾的人也?是她,他見不到她,便好似心裏空了一塊,夜裏不和?她睡,便是一夜無眠。


    可她偏生不聽話。


    對待旁人,稍用些手段便能令那些人對他俯首稱臣,可對待她,打罵責罰似乎並?無作用,皮肉之苦隻能使她老實安分那麽幾日,過後又是這副令人生煩的倔樣。


    她的手腕時不時蹭過他的肌膚,僵冷得沒有一絲溫意。


    她是真打算同他強到底,真不怕被?冷死。


    他睜開?眼,悠悠開?口:「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是喜歡學琴還是喜歡幹那些髒活。」


    語氣如在施恩垂憐,高高在上,冷漠揶揄。


    蘭芙聽到他這句話,眸中微弱的明亮燃盡,隻剩一片黯淡。


    這麽多年了,他還是能說出她喜歡幹髒活累活這種?話,他從?來都看?不起她,從?來不將她的話放在心上過。他萬般羞辱她,讓她奴顏屈膝、端茶倒水、浣衣灑掃,僅僅隻是他以為她骨子裏就喜歡幹這些。


    她嘴角苦澀一扯,不再試圖從?他的冷漠心腸中汲取一絲觸不可及的溫熱,隻是淡淡重複他根本不屑細聽細省的話語:<="<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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