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不禁風的病軀若再遭受一陣摧殘,怕是真?會死在他身下。


    她突然伸過來的手倒令祁明昀猝不及防,因極度倉皇,她用了些力,往日於他而言輕如牛毛的力道卻掐得他手臂內側的傷口撕裂般刺痛。


    他眉心一凜,卻並未抽回手,反問她:「我說了要做什麽?」


    蘭芙又鬧了個耳根麻熱,漸漸鬆開他的手,一絲腥氣飄入鼻中,手心似觸上一灘黏膩,借著昏暗光影低頭一看?,竟是溫熱鮮紅的血。


    「你?……」她摸了滿手心的血,一時手足無?措,再仔細觀他眉眼,卻發?覺他的麵色比往日要淡白些許,薄唇也散了幾絲血色,「你?受傷了嗎?」


    祁明昀知曉她怕血,側目望她,她如同受了驚的兔子,無?處安放的手抵在胸前輕磕細顫。


    他叫了盆溫水,擱在床前的矮架上,繼而拉過她沾了血的手浸入水中,替她揉搓濯洗淨指縫間的血漬,霎時,一盆潔淨的水變得通紅混濁。


    「你?受傷了嗎?」蘭芙任他拿著舒適絹布替她擦拭指尖的水珠,又一次鍥而不捨問他。她幾乎很少看?到他受傷流血,不禁陷入沉思,原來他這樣的人也會傷深見血。


    再次親眼看?到從他身上淌下的血時,她又意識到,盡管他再強勢、再冷漠、再不擇手段,他也隻是個以?血肉之?軀撐起的人。


    祁明昀將她幹燥的手掌塞入被中,提及傷痛,他的話語尋常得如同穿衣用膳,「今日坐在轎中,中了暗箭。」


    蘭芙陡然屏息:「誰要殺你??」


    「不知,想殺我的人很多。」他眼底透著一層淺薄的鴉青,許是因傷痛牽扯,麵色也染上幾分疲怠,掀開被衾一角,拍了拍裏頭的空位,「躺進?去。」


    蘭芙即刻挪動身軀,給?他騰出一方睡熱了的溫床,且自?覺翻了個身,與他四目相對。


    祁明昀一如既往搭上她的腰肢,他今日累極,以?至於歸途中掉以?輕心,中了一支暗箭。此時已是極其睏乏,下頜抵在她的頭頂,兩具身軀交纏相依,神思也漸漸沉重。


    黑暗中,他身上獨特的清冽沉香氣緊緊依附在蘭芙身旁。


    蘭芙窺不見他已淺淺闔上的眼皮,還以?為他睜眼未眠。思及他手臂中了箭傷,她遊蕩的心緒順著『他也隻是具會流血的肉體凡胎』開始飄散。


    她從不知他的過去,自?從五年前,她將他以謊言織成的紗網戳破時,他的虛偽身份便徹底粉身碎骨。


    可她與他同床共枕,生下了他的孩子,終是結了這段孽緣,到了這個份上,她也隻知他一個名字,對他的過去一無?所知。


    無?論九五之?尊或是布衣百姓,隻要是人,皆會有鄉關故地?,父母親眷。


    他會有嗎?


    她微微試探,縱容清淺呼吸鋪灑在他胸膛:「你?的家,是在上京城嗎?」


    祁明昀恍然睜眼,她一句話音,將他神思中的睏倦抽離大半,他似乎也未曾料到,她會問這個。


    殷勤雨絲擲地?有聲,未閉攏的窗縫溜進?來一絲冥頑的風,紗簾簌簌撩動,一窗簾影隔開凜冽寒意。


    蘭芙話畢,滿室俱靜,應和?她的仿佛隻有疏冷雨聲。


    遲遲未等到他的答覆,她瞬間有些後悔問出這句話,她怕自?己?擅自?觸及他的私事,他又會狠狠懲戒她。


    今夜,是會將她扔到雨裏,還是將她綁在床上……


    她的手腳開始泛起涼意。


    祁明昀一時不曾答她,是因為他順著她的話,在深挖自?己?早已破碎的記憶,他被毒壓製多年,時常心神恍惚,而幼年時的記憶,早已消磨得隻剩一點零碎殘影。


    許久,他緩緩開口:「在江南。」


    蘭芙被他緊摟,隻得貼上他的胸膛,本是豎耳閉眼靜待狂瀾,卻猝不及防被一道沉穩平緩的腔調震動耳膜,她聽清了他的話,心中油生詫異。


    他似乎並未生氣,竟在平和?回答她。


    她聆聽他起伏的心跳,宛如兔子僥倖偷到吃食,不肯罷休,再次試探:「江南有九州,是在哪一州?」


    「不記得了。」他唯記得那裏河流成帶,山川成峰,與她的家,能共用同一片天地?。


    可後來的顛沛流離比幼時短暫的恬靜更加刻骨銘心,令他早已忘卻怡然之?歲,被兵戈與殺戮填滿身心。


    「那你?還留有親人在世上嗎?」


    「我被隨意丟在路邊,沒?有親人。」


    蘭芙心頭恍窒,她試想過他的親人與故土,或是名門?望族,或是商賈世家,卻沒?想到,他的過去,竟是這樣一副空白破碎的畫卷。


    「然後呢?」她不甘看?到這幅還未全然展開的圖卷乍然停止翻動,極力想看?清從未顯露在她眼前之?景。


    祁明昀今夜怒氣全無?,反而多了許多耐心,「自?然是想活命,身後是洪水饑荒,瘟疫暴動,隻能一路北上,睡破廟,住荒野,爬到上京。」


    蘭芙很聰慧,五年前與他相處的日日夜夜,更甚樁樁件件小事,她都記憶猶新。


    今聽他這番言語,即刻便聯想到五年前與他去成元寺燒香時他對神佛漠然置之?的態度,「故而你?才不信神佛?」


    那時萬念俱灰,飢腸轆轆,路過大廟定是拜了又拜,可終歸還是得迎風頂日前行。


    「嗯。」祁明昀沉答。


    「那你?到了上京之?後呢?」她的聲音輕得像一團絨毛。<="<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香霧雲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和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和光並收藏香霧雲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