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賈環別了晴雯,便帶著紫鵑、雪雁回轉承乾宮去。


    方至宮中,尚未坐定,忽有太上皇處來人傳請。


    賈環不敢懈怠,即刻隨了那使者,徑往寧壽宮而去。


    進得殿來,見了太上皇,忙上前請安。


    太上皇見了賈環,微微含笑,說道:“往後若想出宮去,不必如此大動幹戈,走那密道便是了。”


    言罷,目光中帶著幾分深意,又道:


    “宮裏與那賈府之間,有密道相通。


    當年,我與賈赦便是借了這密道,將你送至賈府調包的。”


    賈環聽了,不禁好奇心大起。


    然轉瞬之間,又憶起皇帝曾說那賈府之地,前朝時乃是有名的風月場所,不由得頭皮一陣發麻。


    當下忍不住脫口問道:“莫不是這密道,竟是前朝皇帝為了方便去往那風月之地所修的?”


    太上皇聞聽,無奈歎了口氣,點頭道:“你猜得不錯。


    前朝那位皇帝,生性風流,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前往那銷金窟尋歡作樂,不惜耗費大量人力物力,暗中修了這條密道。


    太祖當年身為其貼身侍衛,每日護著皇帝往返,因此知曉這密道所在。


    後來女真攻陷皇城,太祖便是帶兵通過這密道,殺了個回馬槍,才得以保住我漢家的江山社稷。”


    賈環心中暗自咋舌,麵上卻仍恭敬有加,問道:


    “太上皇,不知這密道如今可還暢通無阻?”


    太上皇眯起雙眼,緩緩捋著胡須,說道:


    “自然,一直有人在暗中悉心維護,隻是多年未曾啟用罷了。


    你若不放心,便讓你母妃帶你走上一遭。”


    賈環微微一愣,稍作思量,便無奈點頭應下。


    說起這容太妃,年紀不過比李紈略大幾歲。


    自與賈環母子相認之後,每日裏精神煥發,氣色也好了許多。


    平日裏,總是笑語盈盈地與秦可卿、黛玉等閑話家常,日子過得倒也愜意。


    這一晚,容太妃已然睡下,忽聞賈環有事相求,心中歡喜不已,隻覺終於能為兒子盡一份心力。


    當下急忙起身,精心梳妝打扮。


    在宮女們的殷勤服侍下,片刻間便穿戴齊整,而後步履輕快地朝著賈環所在之處走去。


    見到賈環,容太妃眼中滿是慈愛之色,輕聲問道:


    “鍰兒,聽聞你想走走那密道,可是有什麽打算呀?”


    賈環略帶尷尬地撓了撓頭,說道:“聽說那密道連著賈府,我想去探探路,日後若要出宮,也能方便些。”


    太上皇在一旁看著,微笑點頭,而後揮了揮手,示意容太妃可帶賈環前去。


    賈環萬沒想到,這皇宮密道的入口,竟在養性殿內。


    這養性殿乃是仿照養心殿的規製建造而成,平日裏人跡罕至,顯得格外靜謐陰森。


    才一踏入殿中,一股陳舊的氣息撲麵而來,仿佛歲月在這裏沉睡了許久。


    容太妃領著賈環,來到殿內一處看似平常的書架前,而後輕輕轉動了一個暗藏的機關。


    隻聽得“嘎吱”一聲悶響,那書架緩緩向一側移開,露出一個幽深的洞口。


    洞口之中,非但沒有預料中的潮濕氣味,反而隱隱有一股淡淡的檀香氣息縈繞。


    賈環見此情景,心中對這密道愈發好奇起來。


    容太妃手持一盞精巧的琉璃燈,輕聲說道:


    “這密道幹係重大,關乎我朝存亡,自然是由信得過的人看守。


    如今這頭的看守,是你二伯陳績;賈府那頭,則是賈璋。


    他們二人皆是陛下的心腹,也是那青龍營和白虎營的幕後主將。”


    賈環聽了,趕忙將身上的披風解下,輕輕為容太妃披上,而後又自然地接過那琉璃燈,問道:


    “這賈璋,可是賈府中我未曾見過的爺們兒?”


    容太妃見賈環如此體貼,心中甚是欣慰,眼中滿是感動之色。


    她親昵地挽起賈環的胳膊,點頭說道:“正是。你難道就不曾好奇,為何賈府上下都稱賈璉為二爺?


    按說在大房之中,他是最年長的,該稱大爺才對。”


    容太妃這話一出口,賈環心中已然有了猜測,說道:


    “如此說來,這賈璋是賈赦的大兒子?”


    容太妃輕輕點頭,又湊近賈環耳邊,小聲說道:


    “說起來,咱們皇室對那賈府可是有愧的。


    當年賈府一門雙國公,權勢極盛……


    太祖早年英明神武,對此並不放在心上,可到了晚年,難免心生猜忌。


    於是便命工部敕造榮、寧二府,這看似是無上的恩寵,實則暗藏玄機。


    隻因工部暗中對賈府的風水做了手腳,雖能保賈府一時的昌盛,卻也埋下了禍根,不出三代,人丁凋零,那家族運勢便會急劇衰落。


    賈府眾人卻渾然不知,依舊沉浸在那榮華富貴之中。”


    賈環聽了,眉頭緊鎖,心中暗自思忖:


    怪不得自己接手寧榮二府之後,太上皇要調用火器營,將那寧榮二府的圍牆炸了重新改造,原來是為了更改風水。


    當下便問道:“母妃與我說起賈府之事,莫不是在提醒我,日後不可絕情,辜負了大伯和二伯?”


    容太妃輕輕握住賈環的手,目光柔和而堅定,說道:


    “鍰兒,我就知道你聰慧過人,什麽都瞞不過你。


    你大伯和二伯本可投靠皇帝,盡享高官厚祿。


    可他們為了我,你大伯在城外的莊子裏虛度了二十年光陰,你二伯更是在這不見天日的密道中堅守了幾十年……


    他們對咱們母子情深義重,這份恩情,咱們絕不能忘。


    還有賈府的那個孩子,當初你與他調包之後,賈璋本欲摔死他。


    可我實在不忍心造下這等殺孽,這才讓他在密道裏生活了十多年。”


    話還未等賈環回應,忽見前方暗影中閃出一個三十多歲的大漢。


    那大漢滿臉不滿,衝著容太妃嘟囔道:“我在這密道裏,每日裏吃喝不愁,哪有姐姐說的那般淒慘。”


    說完,那大漢的目光轉向賈環,上下打量一番後,咧嘴笑道:


    “這位想必就是小王爺了,瞧這模樣,長得這般精神,一看就是能成大事的人。”


    原本在賈環麵前端莊溫婉的容太妃,見了這漢子,佯裝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說道:


    “你這老小子,還學會頂嘴了?我可是心疼你這麽多年被困在這裏。”


    那大漢卻滿不在乎地哈哈大笑起來,撓了撓頭說道:


    “姐姐,您就別操心啦,我在這密道裏逍遙自在,偶爾還能溜出去透透氣,可比外麵那些人快活多了。”


    容太妃又好氣又好笑,轉頭向賈環介紹道:


    “鍰兒,這便是你二伯陳績。


    他呀,和你大伯比起來,可差遠了,就是個實心眼的憨貨。”


    陳績聽了容太妃的話,不但不生氣,反而嘿嘿直樂,拍著胸脯說道:


    “姐姐這麽多年都沒誇過我,今天能被姐姐念叨著,就算說我憨,我也樂意。”


    說罷,陳績目光灼灼地看向賈環。


    同為習武之人,他從賈環身上敏銳地察覺到一股令人膽寒的銳氣,恰似一把藏於鞘中、即將出鞘的利刃。


    陳績心中暗自驚歎,這小王爺果然非同一般,怪不得太上皇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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