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紅色的液體甩到花無缺的麵上時,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湧入了他的鼻腔之中。


    一向舉止君子,風度翩翩的他,在這種時候做了一件不太有風度的事情。


    他無法自抑地打了一個噴嚏。


    小魚兒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九成九的人在打噴嚏的時候會閉上雙眼。


    花無缺再怎麽表現的像是個完人,在這件事上依舊不是個例外。


    閉眼睜眼隻是一瞬間。


    一瞬間的時間足以讓小魚兒做很多事。


    他就真的像是一條魚一樣從花無缺眼前滑了出去,然後抬起了手。


    花無缺雖然在這一瞬間閉上了眼,可是他的手卻精準地擋在了那隻手進攻的線路上。


    然而小魚兒豈是那種會跟他見招拆招,中規中矩地進攻的人?


    他的手剛對上了花無缺的手,花無缺的掌心便泛起一股辛辣刺痛感,他心下一驚,起身後掠,腰間卻忽然一鬆。


    此時花無缺已睜眼。


    他一睜眼,就看到那‘胡大廚’笑著站在前方,手中還拎著一條眼熟的物事。


    那是一條白色織錦腰帶。


    花無缺的麵色因羞怒而微微泛紅:“你!”


    他腰帶被扯,此時已不能隨意動作,花無缺抬起手觀察了一番,發現這紅色液體隻停留在表層,並未滲入肌理,運轉內力,也並無中毒的跡象。


    對麵人看出了他的心思,笑嘻嘻道:“這是我這幾天在後廚閑著沒事時做的東西,主要的材料是辣椒和紅果漿,還加了一點綠刺蛾的汁液和絨毛,哈哈哈,也隻有我才能想出這樣的點子,你說我是不是個天才?”


    花無缺忍著手上和臉上的麻癢刺痛感,他知道,對方的手應該跟是跟自己一樣的感受。


    為了讓別人受罪,先讓自己受罪,這樣的人他簡直從未見過。


    花無缺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係在腰間,白色的裏衣包裹著勁瘦的上身,他手中握住了一柄劍,一柄先前藏在懷中衣襟內的細劍。


    花無缺冷冷道:“我知道你是誰了。”


    “哦?”


    “你是江小魚。”


    小魚兒笑的更加開懷:“沒錯。”


    他俏皮地眨眨眼:“我也知道,你的師傅告訴你,讓你一定要殺了我,可你知道,蘇姊告訴我什麽嗎?”


    花無缺道:“什麽?”


    他已從小魚兒的話語猜到,蘇夢說的她和小魚兒兩人是師徒恐怕是假的,他們就算有師徒之實,也沒有師徒的名分。


    小魚兒道:“蘇姊告訴我,我絕對不能殺一個叫做花無缺的人。”


    花無缺一怔。


    小魚兒一步步走近:“你不想知道原因嗎?”


    *


    四海春的後門外是一條有些僻靜的街道。


    這條街道上的許多房屋都被城中的商鋪租賃做了倉庫,因此往來的往往都是載貨的馬車,遊人甚少。


    ‘銅先生’已摘下了麵具。


    爐灰炸開的時候,青銅麵具的眼眶部分漫入了不少灶灰,隻有摘下麵具才能清理掉。


    拉著馬車等著搬貨的車夫愕然地看著這道忽然從‘四海春’後門鑽出的人影。


    她穿著黑白斑駁的衣服,麵上隻有兩眼周遭是黑色,雖然五官絕色,可看起來未免有種讓人忍俊不禁的滑稽感。


    尤其是當這滑稽的美人用一口低啞的男聲向他問話時,車夫更是覺得此人古怪至極。


    “我問你,你可曾見一個人出來?”


    女人問的毫不客氣。


    車夫道:“這裏方才是圍了好些人,堵著門似乎是要搜查什麽人,但又有兩人過來,把這些人都喊走了。”


    邀月知道,車夫說的是江玉郎找來的那一撥人。


    “除了那一撥人,之後又有什麽人出來了嗎?”


    車夫想了想:“還有幾個四海春裏的幫廚夥計。”


    “有沒有臉上抹著灶灰,看起來很狼狽的女人出來?”


    車夫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女人,心想這不就是你嗎?


    但他能感受到對方壓迫的氣勢,這樣的話語隻是在心裏想想。


    “沒,沒有……”


    邀月瞬間意識到了什麽,轉過身便要折返回客棧,下一刻,她的腳步一頓,將那張青銅麵具又罩了回去。


    ‘四海春’的後院裏,還有三個人,兩個人已被邀月方才震出的窗欞木刺殺死,還有一人正艱難地撕下衣物給自己包紮。


    這人是先前給邀月三人上過菜的小夥計。


    邀月回來時,小夥計看到那張青銅鬼麵,露出了驚駭的神情,手上的動作瞬間頓住。


    花無缺也不見了,邀月卻顧不上他,她知道花無缺若有了蘇夢的蹤跡,定會呼喊她一聲再去追蹤,如今單獨的離開顯然是因為旁的事情。


    此時氣急的邀月一心隻想追到蘇夢,再找到小魚兒的下落。


    若她此時問一問花無缺的下落,或許事情又會變得不一樣。


    可她問的卻是:“先前跟我們一道的那個女人,你有瞧見她逃向了哪裏嗎?”


    小夥計抬起了手,食指指著天上。


    邀月正要發火,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抬頭看著屋脊。


    “你說她從房上走了?”


    “是……是……”


    人的思維慣性往往是忽略頭頂的上方,邀月盛怒之下本能地衝向後門,然後才擦幹淨眼睛開始問路,在這段時間裏,蘇夢已經在屋脊上掠出了兩條街。


    蘇夢知道,自己現在是萬萬不能和小魚兒匯合的,她跑的越遠,小魚兒才最安全。


    “你們雖然拿走了我的藥箱,可這一路上居然沒有搜我的身,一個擅長用藥的人,怎麽會不貼身帶上一些方便的藥物呢?”


    她摸爐灶的時候,實際上是將霹靂丸扔在了灶裏,就算邀月不轟那一掌,爐灶裏的餘溫激發霹靂丸,灶台還是會很快炸開的。


    蘇夢衝入一家店鋪,用頭上的發飾換了一身衣物,洗淨了臉,又開始不停逃竄,一路上利用著各種可以得到的東西喬裝改扮。


    她絕不會小瞧邀月,這個女人冷靜下來的時候,一定能夠追過來。


    她的輕功在後者麵前還遠遠不夠看。


    但這片刻喘息的時間,足以讓蘇夢利用道具和自己的演技,改扮成邀月絕對認不出來的樣子。


    可她偽裝完卻並不準備讓對方就此失了線索。


    蘇夢逃跑的方向十分明確,她要去龜山。


    魏無牙所在的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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