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蘇夢,每一個人都在享受這一頓晚餐。


    白天羽大口地吃著肉,喝著自己行囊中的酒,與馬空群談笑風生,時不時談一些江湖逸事。


    在談到一個奇詭的巫毒懸案裏,阿飛竟然也參與了話題。


    在擊潰了金錢幫後,李尋歡和阿飛在江湖中的征途並未結束。


    很少有人知道,那個巫毒懸案的受害者是李尋歡父親的官場舊友,這起案件便是被李尋歡和阿飛所破。


    隻是因為與官府有關,因此參與的人匿去了名姓而已。


    又談到白天羽,白天勇,馬空群在長白山被三幫人馬,共一百多餘名采參客圍攻抓捕的事件,就連阿飛也不由被其中驚險的情節調動情緒,眼神被篝火映照的更加明亮。


    “哈哈哈,那個時候我們沒有吃喝,老三逃亡過程中與我們分開,被困在山洞裏……”


    “大哥!”馬空群終於忍不住開口打斷了白天羽。


    這在白天羽口中是值得炫耀的事跡,隻是對於馬空群來說,卻藏著一段絕不可明說的恥辱。


    那就是他在山洞裏時,因為太過饑渴,不得已靠自己的尿來維持著生命力。


    這件事在白天羽闖入山洞救他時被發現,白天羽向馬空群發誓過,絕不會說出去。


    白天羽本來就沒決定說出去,此刻驟然被馬空群打斷,頗有些不明所以。


    馬空群看著他,垂下了眼:“大哥,你醉了。”


    白天羽並不是個傻子,相反,他是個很聰明的人。


    他也並沒有醉,一個酒囊裏的酒,絕不至於讓他醉。


    但他卻點了點頭:“我是有點醉了。”


    阿飛適時地開口:“你們當初為何會和那麽多采參客對上?”


    白天羽皺了皺眉頭:“那是因為那些采參客本就在山裏凝聚成了土匪般的勢力,三幫采參客就像是三個凶殘的狼群,他們做出什麽都不稀奇。”


    他不願承認,他已根本想不起當初為什麽與那幫采參客對上了。


    被人追殺的時候,他便殺人。


    那時候,他已殺紅了眼。


    莫非他真的已醉了?


    白天羽站起了身:“我要去看看風景,解解酒,蘇姑娘要不要同去?”


    阿飛看向了蘇夢。


    蘇夢在此時抬起頭,對上了白天羽居高臨下的眼眸。


    他的神情很篤定。


    蘇夢回以微笑:“好啊。”


    阿飛微微皺起了眉頭,他與蘇夢相處了半年的時間,見過很多次她的笑。


    這無疑是個很燦爛的笑,卻讓他沒來由的感覺陌生。


    蘇夢在他麵前,似乎很少這樣笑。


    蘇夢站起身,沒有看阿飛一眼,跟著白天羽走入了黑夜中的草原。


    她手腕上的鈴鐺發出叮鈴叮鈴的聲響,聲響也逐漸隱匿於黑暗。


    天幕碎星點綴,彎月傾灑月華。


    無風的天氣,天空,草原,也都是安靜的。


    蘇夢跟在白天羽的身後,直到前者忽然駐足。


    白天羽的聲音沒有絲毫醉意:“蘇姑娘,你是魔教中人?”


    當這個人認真起來的時候,他的話就像他的刀一樣直擊要害。


    蘇夢看著白天羽漆黑的背影,平靜地回答。


    “不是,我隻是機緣巧合下習得了一些奇技淫巧而已。”


    “你對公孫兄出手的原因是什麽?”


    他的問題拋的又快又急。


    “因為我覺得他們是不安定的存在,想讓他們安安分分地離開。”蘇夢回答的也很快,“我從來沒有用這種技巧傷害過無辜。”


    白天羽轉過身,他的眼神竟很溫和愛憐。


    “你在飛劍客身邊,竟也會感到不安嗎?”


    蘇夢冷靜的回答:“他是他,我是我,就如同你是你,我是我一樣,你如果想用這種方式讓我去依靠你,那我隻能說,你該回去睡覺了。”


    白天羽有些疑惑:“這是什麽意思?”


    “因為夢裏什麽都有。”


    白天羽怔住,然後大笑。


    他在大笑中快步走向了蘇夢,蘇夢步步後退。


    然後他的披風擦過蘇夢的肩頭,大跨步地向回走。


    蘇夢摸了摸跳的飛快的心口,在心底暗罵了一聲。


    ‘神金!’


    不過她也鬆了口氣,看來白天羽是真的不準備計較這件事了。


    這家夥果然還是有不少優點的,如果她真的是個不安敏感的人,白天羽這樣的態度,說不定真能被撩到一點點。


    回到帳篷邊,蘇夢沒有再坐回篝火旁,而是直接進帳篷休息。


    她能聽到白天羽的暢談聲,篝火燃燒的火星劈啪聲,漸漸的,其他的聲音都不清晰,阿飛的吐息聲近了。


    她在床上翻了個身,隔著簾子道:“你還好嗎?”


    幾息後,阿飛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為什麽這麽問?”


    蘇夢想了想,翻身而起,掀開簾子,幾步走到了阿飛的床邊。


    阿飛剛剛脫衣上床,被子還沒攤開,他瞪著一雙眼睛,有些愕然地看著蘇夢,似乎完全沒想到她會這樣貿然突破兩人之間約定俗成的界限。


    蘇夢就這麽站在阿飛的床頭,直勾勾地看著他,忽然道:“你為什麽不握住你的劍?”


    劍就在阿飛的手邊。


    蘇夢記得,阿飛第一次見她時,手時刻都搭在劍上。


    阿飛也想到了這一點,於是他的手握住了劍。


    可這是完全不同的。


    蘇夢和阿飛都清楚這一點。


    蘇夢問:“你其實已經不想殺我了對不對?”


    阿飛沉默。


    蘇夢又道:“你在焉支山裏救過我一次,一個人若真心救過一個人,便很難再對這個人起殺心。”


    阿飛忽然冷聲道:“我沒聽過這種道理。”


    “那你可以試一試。”


    蘇夢道:“你為什麽不試一試對我刺出你的劍?”


    阿飛的手緊握在那兩塊木片製成的劍柄上。


    他的手始終沒能抬起來。


    他以為的深刻仇恨此刻卻已經淡到讓他提不起劍,可為什麽他想到林仙兒時,卻依舊心痛?


    是否因為愛總是比恨更難忘?


    蘇夢看著阿飛的樣子,眼簾低垂,聲音忽然變得柔和。


    “你已經走出了第一步,你的心障已經不在我這裏了。”


    “與恨和解之後,你要與愛和解,你該走的更遠一些,去找你自己內心的路,我們是時候分別了。”


    上一世的時候,本也該這樣做的。


    預感到不安的時候,就將自己在意的人推開,那樣,就算災禍降臨到自己身上也沒有關係,因為她反正還會在某處醒來。


    曾經的她走在巷子裏,想象著有人在身邊保護自己,便會微笑。


    蘇夢竟已開始覺得那時的自己很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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