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鴻文聞言微微睜大了眼睛,可能是才發現他對他的孩子一點都不了解。


    靜默片刻後,alpha嘆了口氣:「我會盡力回憶的。」


    景繁盯著麵前碧綠的茶水,眼睫輕顫:「可以告訴我,你們當初離婚的真正原因嗎?」


    在係統和向生給出的信息裏,兩人離婚是因為解鴻文出軌並標記了別的omega。


    但他們正式離婚是在事發後的半年,他想知道那半年發生了什麽。


    回想二十多年前的錯誤不亞於再吞一遍刀子,解鴻文垂下眼皮,陷入了回憶。


    「因為我不小心標記了個omega,雖然我承諾會去清洗標記並切除腺體,但最終也沒能挽回這段婚姻。」


    「因為你沒有履行承諾?」景繁不留情麵地猜測。


    隻要他不擺脫解正則,那他的身體就不可能由自己做主。


    然而解鴻文卻否認了:「不,不是。」


    「那是為什麽?」景繁繼續追問。


    「我不知道。」像是想起了什麽不好的記憶,解鴻文痛苦地捂住眼睛。


    「她突然從某天開始變得非常奇怪,經常從夢中醒來後無聲落淚,還會說一些奇怪的話。」


    奇怪的話。


    解漸沉也提到了付新雪留下的奇怪信息。


    「她怎麽了?」景繁放輕聲音詢問。


    「她經常整夜整夜不睡覺,有時在紙上寫寫畫畫,有時自言自語,還會說一些前言不搭後語的言論,總說要離開,不然小星會有危險。」


    解鴻文的聲音有些哽咽,在他看來,是因為他的出軌讓妻子受到打擊,才出現了精神問題。


    「我後來帶她去醫院做過檢查,醫生說是精神分裂。」


    遭到深愛丈夫的背叛,或許確實足以擊潰一個人。


    但景繁知道,付新雪在離婚後還正常參與了研究,所以他懷疑她並不單純是精神問題。


    「我幫她辭了工作,讓她在家裏安心養病,可是後來她的症狀越來越嚴重,甚至用自殘來逼我帶著孩子離開,但我……」


    alpha的言未盡,但結果不言而喻。


    這個從出生就被操控的性格軟弱的男人,就像是被腳環困住的大象。


    自我設限下,他一輩子都走不出解正則控製的陰影。


    最終兩人還是離了婚。


    「那你知道,解漸沉被你父親拿來做實驗的事嗎?」景繁想起了明越那份調查報告上的b003。


    解鴻文揪著額發,露出的眼睛已經通紅一片:「……知道。」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皮肉,景繁忍住想要宣之於口的怨責。


    alpha也倍感痛苦,悔恨又自責地開口:「因為父親想要個優性alpha繼承人,他說隻要小星成功分化,就會放過新雪。」


    解正則拿付新雪來威脅解鴻文。


    不得不說,老頭子非常清楚該怎麽拿捏這個他一手培養出來的長子。


    大概是這些情緒與隱秘壓在心中太久,如今找到了可以傾訴的人,便一發不可收拾。


    不等景繁追問,解鴻文又繼續解釋:「後來實驗的效果並不好,父親就答應我,如果我能再生下個優秀基因的alpha,他就會放棄實驗。」


    景繁想起了公園長椅上解漸沉的描述——


    「源源不斷的omega被送上床,最終將懦弱的alpha推上了死路。」


    但是現在來看,可能並不是這麽簡單。


    果然,解鴻文繼續:「新雪走後我才想通,或許不止這一個辦法,隻要我死了,小星就會成為唯一的alpha後代。」


    沒有了創造新繼承人的可能,解正則為了保住這唯一的alpha子嗣,自然也必須放棄冒險實驗。


    搭在桌子上的手指蜷了蜷,景繁抬眼看著麵前的男人,突然感到了一陣無力和莫大的可悲。


    死亡,是解鴻文這輩子唯一一次反抗自己父親的行為。


    義無反顧又懦弱至極。


    掛在房間裏的時鍾到整點敲響。


    景繁轉頭看了一眼時間,將麵前的茶端起一飲而盡,起身告別:「謝謝您的茶,我得走了。」


    徑直走向門口,他忍不住地想:或許那時解鴻文能站出來,毅然帶著妻兒逃離,將會是不一樣的結局。


    景繁暗自嘆了口氣,伸手拉開房門,然而門外站著的身影卻讓他愣住。


    眼底閃過一絲詫異,他仰頭盯著麵前的alpha,呼吸都無意識地放緩了。


    解漸沉輕撫著那因為情緒起伏而泛紅的眼角,淺笑著解釋:「這麽久都沒回來,我來看看。」


    景繁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對方在門外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對方聽到了多少。


    他擔心對方會在意,但alpha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


    解漸沉安撫性地蹭了蹭景繁的臉頰,才掀起眼皮,目光淩厲地朝著陽台上的男人看去。


    解鴻文也感到意外,坐在陽台的輪椅上暮地抬起頭,他唇瓣輕顫著想開口說什麽,張了張嘴巴卻沒能發出聲音。


    那道注視的目光很快又移開,仿佛隻是漫不經心的一瞥。


    「走吧,不是說想看東西嗎?」解漸沉拉起景繁的手。


    離開前,父子倆再沒有過對視。


    直到一陣風吹過,含苞待放的莫失花香味逸散過來,解鴻文才回過神。


    他剛才在兩人緊緊交握的手上,看到了一枚戒指。


    那日在療養院,遇到了個身上沾有薑蘭木信息素的beta後,解鴻文便明了,他的孩子走上了和他相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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