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到了第三天剛剛吃過午飯。


    鵝毛大雪從天而降,隻是短短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整個介休縣城都白了。


    老百姓全都窩在家裏貓冬,大街上偶爾才能看見幾個匆匆趕路的人影。


    這時候,如果不是有特別的急事,沒人願意出門。


    比如住在介休城南的郭老三。


    他們一家是前些年才從城外搬到城裏的。


    原本屬於他們家的地,被村裏的地主惡霸搶走了。


    郭老三被逼的沒辦法,隻能帶著全家人進了介休縣城討生活。


    他在城裏給人蓋房子,他老婆接了縫縫補補洗洗涮涮的活,帶著兩個女兒和大兒媳婦一起忙活。


    至於郭老三的兒子,原先在飯莊裏當夥計,還能賺個三瓜兩棗的。


    自從前幾日摔斷了腿,隻能在家躺著了。


    郭老三趕著今天出門,也是實在沒辦法了。


    他家的糧食幾天前就吃光了。


    可是滿介休縣城,隻有三個糧號,一直都在歇業整頓。


    好不容易跟鄰居借了點兒糧,熬到今天。


    聽說三家糧號都開門了,郭老三帶著自家的布口袋,揣上全家的積蓄二百文,想去城南糧號碰碰運氣。


    雪下的很大,路上也很滑。


    郭老三走一路摔一路,好容易趕到城南糧號,渾身都快要濕透了。


    被寒風一吹,濕透的衣服,加上肚裏沒食兒,整個人凍得直打哆嗦。


    郭老三卻是顧不上這些,隻是盯著城南糧號門口排起的長隊發愁。


    “這麽多人,也不知道糧號裏的糧食多不多,能不能買的上.....”


    郭老三自言自語說著話,沒留神被旁邊路過的一個人聽見了。


    對方一臉苦笑,對著郭老三道:“老兄,先別操心買不買的上了,考慮考慮買不買的起吧!”


    郭老三一愣,趕緊問道:“老兄,這話怎麽說的?”


    “今天這糧價,能有多少啊?總不能超過二百文一斤吧!”


    對方苦笑著搖搖頭道:“兩百文一斤?連半斤都買不到了!”


    “剛剛掛出來的價格,已經是四百五十文一斤了,而且每個人最多買三斤!”


    “什麽?”


    郭老三像是被踩住了尾巴一樣,一下子就跳了起來。


    “四百五十文一斤?天呐,這不是明搶嗎?”


    前些時日,糧價最高一百八十文一斤的時候,郭老三一狠心買了兩斤,已經幾乎是傾盡所有了。


    今天,他是把壓箱底的棺材本都取了出來,一共才帶了五錢銀子,合起來也就是一千文。


    所以一聽四百五十文一斤,郭老三頓時就炸了。


    他的聲音叫的大了些,驚動了前麵維持秩序的糧店夥計。


    糧店夥計朝這邊看了看,皮笑肉不笑的走了過來。


    “怎麽?你是覺得咱們糧號賣貴了?”


    郭老三向來為人老實,看見對方長得五大三粗,一看就不是好人模樣,頓時就慫了。


    “沒.....沒有,就是......就是......”


    和郭老三對話那人,倒算是硬氣。


    看見糧店夥計逼問郭老三,忍不住替郭老三出頭答道:“怎麽?”


    “許你們做,不許我們說?”


    “一斤糧食四百五十文!你們不是明搶是什麽?”


    “一個月前,新糧的價格不過是十二文一斤,這都翻了多少倍了?”


    “人家範大善人的糧號到今天,掛的還是三十文一斤,你們也去看看學一學......”


    排隊買糧的老百姓看見有人出頭,忍不住紛紛跟著一起嚷了起來。


    “是極是極,哪有這麽坑人的......”


    “就是,範大善人的糧號雖說一天隻有五十斤,可人家的價格那麽便宜......”


    “他們這家糧號老板,良心都被狗吃了......”


    “唉!天呐,要是這世上,多一些像範大善人的好人,就好了......”


    老百姓議論紛紛,話裏話外都是在抨擊這家城南糧號。


    語氣裏,全都是對範家糧號的尊敬。


    本來眾人以為,城南糧號的夥計會趁機發飆,沒想到對方隻是嘲諷的笑笑。


    “諸位!”


    “咱們做的是打開門的買賣!”


    “有想去範大善人家買的,咱也不攔著,盡可自便!”


    “咱家這糧食,就是這價格!”


    “我還就明說了,今兒這價格是四百五十文一斤,說不準明兒,五百五十文一斤也有可能!”


    “諸位,嗬嗬,自便吧!”


    一席話說完,糧店夥計竟然大搖大擺的直接走回糧店裏了。


    沒多會兒,糧店又掛了個牌子出來。


    “今日糧價每斤四百五十文,每人限購三斤,數量不多,售完為止!”


    這塊牌子掛出來。


    好家夥,原本跟著郭老三兩人聲討糧店的老百姓,頓時就沸騰起來了。


    沒人再聲討糧店,反而都是一窩蜂的衝向了糧店的窗口,生怕自己買不到糧食。


    甚至有人朝著郭老三兩人啐了一口:“呸!”


    “自己買不起還耽誤我們買糧食,哪裏來的狗東西!”


    郭老三為人老實不敢說什麽,剛才和他搭話那人卻是怒了。


    本來他還想上前理論一番,卻被郭老三拉住了:“兄台,算了!算了!”


    “氣大傷身啊!”


    “對了,兄台怎麽稱呼啊?咱們先想想怎麽買糧吧!”


    “要不,咱們也排排隊?”


    郭老三可不敢任性,家裏好幾口等著吃飯呢。


    他眼巴巴的看著被眾人圍起來的糧店,也想去擠一擠試試,卻又被糧店夥計的眼神嚇得不敢上前。


    和他搭話那人卻是個硬骨頭,先是回了一句:“我叫石大頭,大夥兒都叫我石老大!”


    隨後石大頭冷哼一聲道:“哼!”


    “咱就是餓死,也不吃他家糧食!”


    “走!咱們去範家糧店試試!”


    郭老三一愣,隨後苦笑著搖搖頭道:“石老兄,我叫郭老三!範家糧號咱們不用去了,我剛才路過了範家糧號,今天他們五十斤已經賣完了!”


    石大頭一愣,神色也是暗了下來。


    兩人正在一籌莫展之際,身後卻是傳來一陣整齊的皮靴踏地的聲音。


    郭老三回頭看了一眼,趕緊拉著石大頭閃到了一邊。


    是華夏人民軍守備部隊的巡邏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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