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許瞬間笑開,這是陳津北同意坐他機車後座的信號。


    他迅速給自己扣上頭盔,長腿輕鬆邁過車身,打火啟車,他一刻沒停。


    他轉頭看身側的陳津北,挑著眉叫人:「上車。」


    車身輕動,有溫度附上來,陳津北坐到了他身後。


    周許轉過臉去看他,漆黑眼瞳裏的笑根本藏不住:「你還是……摟住我唄。」


    第19章


    周許見過太多了,車隊裏賽手贏了比賽,都愛拉著自己的女朋友招搖過市,車身飛掠而過時,周許能見著女孩閉眼緊摟住身前人的側影。


    那會他也想載人,但思緒翻過,他隻想載陳津北一個人。


    「害怕的話你就抱緊我啊,如果不舒服,你就拍我。」周許偏頭囑咐身後人。


    陳津北遠不如他興奮,隻淡淡望著他,但卻順著周許的意,用手臂圈住了周許的腰腹。


    「走吧。」這句話是陳津北說的。


    話落,機車的轟鳴聲響徹空曠的車廠,車在瞬息間加速,車輪捲起地上蓄積的塵土。


    失重感席捲全身,陳津北摟著身前男孩緊實的腰腹,慣性帶得他前傾,他的下巴擱到了周許的肩頭。


    車廠內重金屬與朋克的裝飾物迅速從他眼尾掠過,視野漸次開闊,隻眨眼間,周許已經帶他駛上了盤山賽道。


    遠處霞光燦金,潑潑灑灑染了半匹山,是冬日少見的華麗。


    但陳津北的視線卻並沒怎麽放在兩側飛掠而過的山景上,他隻是輕側著黑沉的眼,望向周許認真的臉。


    這幾乎是他前18年最熟悉的人了,周許是在他手底下寸寸縷縷長起來的。


    從隻會哭著鬧著路都走不穩要他抱,長到現在能駕著高速機車帶著他駛過彎彎繞繞的山道。


    幼年那個咬著糖撒嬌的小孩還在蹣跚學步,而眼前少年的側臉已經有了鋒利的輪廓。


    太快了,陳津北想,快到過往18年,像隻一眨眼,就過完了。


    車在山頂急停時,驚飛了樹梢上停留的一群冬鳥,鳥群振翅飛走,周許立在陳津北麵前,幫他摘了頭盔,然後彎腰偏臉認真去看他的表情。


    陳津北額前的短髮被頭盔弄得淩亂,周許一手壓住他的額發,一邊問:「害怕嗎?」


    刺激總是與眩暈和失重感同步出現,陳津北坐在塊山道邊的石頭上,他的臉色沉靜,但微有些泛白。


    周許蹲在他旁邊,胳膊搭在他膝頭,下巴也墊上去了。


    他自下而上去看陳津北的臉,眼裏有好奇、也有疑惑:「很難受嗎?」


    周許還沒見過陳津北怕什麽。


    「有點暈。」陳津北拉了把周許,讓他離地上那攤髒泥遠了些。


    盤山賽道是圈圈彎道,開車的周許不覺得,倒真給陳津北轉暈了。


    周許抿唇想笑,又抬起兩手摸到陳津北的額頭兩側:「那我給你按按。」


    但他根本不會什麽所謂的按摩手法,隻用指腹輕輕地蹭來揉去。


    最後是陳津北捏住他手腕,低聲說:「可以了。」


    周許的下巴仍墊在陳津北膝頭,他仰著臉眨著眼問陳津北:「那你好些了嗎?」


    隻等陳津北應聲好,周許就將人拉了起來:「那你過來。」


    他們在山頂,周許像是熟悉山頂的幾條路,他牽著陳津北踩過冬日的泥地,穿過並不繁茂的樹林,視野逐漸開闊,迎麵而來的冷風越發寒涼。


    周許終於停腳,他手臂往前一伸:「你看——」


    順著周許的示意,陳津北看見了山那邊火紅的圓日,他們站在高處,視野尤其開闊,將整片橘紅色的天空和山巒盡收眼底,山腳下,是深藍的海,海麵的淩淩波光晃似星子在閃耀。


    「漂亮吧?」周許立在他旁邊說話:「這是我找到的,最好的觀景台,我早就想帶你來看了,但你每次來抓我,就直接將我逮回家了。」


    「終於帶你來看了,」周許像是輕輕嘆了口氣:「夏天的時候更漂亮,山腳還有野炊和放風箏的人,像畫兒一樣。」


    「等高考完我們帶六點兒去那裏吧,它可以撒丫子盡情地跑。」


    像是想到六點兒猴急的憨態,陳津北輕輕勾了勾唇。


    周許在此刻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他手上戴著的仍是陳津北買給他的那塊表,他突然將手臂抬起來指向西南方向:「——你看那邊。」


    陳津北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過去。


    日落的方向,有架白色的飛機正劃破夕陽向他們駛來,機尾攪亂的雲層像是這副艷麗畫像泛起的無傷大雅的漣漪。


    耳邊周許的聲音始終沒消,他問陳津北:「你看見了嗎?那邊有架飛機飛過來了。」


    他說:「兩分30秒之後,飛機會飛過我們的頭頂,這是我在市裏找到的最好、最近的一個觀賞平台了。」


    周許看著時間數秒數,在飛機即將越過頭頂的那刻,他扯住身邊陳津北的胳膊,叫他:「快抬頭看。」


    轟鳴聲無線趨近,巨型飛機帶來短暫遮擋的陰影,有風自四方聚攏來,他們的頭髮和衣擺都被吹得晃動。


    飛機平穩駛過了下方兩個少年仰起的臉。


    「我都算好了的。」周許仍仰著臉,目光追著飛機飛走的方向。


    陳津北已經抬起了頭,他微微側眸,看向身邊笑容格外幹淨、格外天真的男孩。


    陳津北就管了周許這麽一個小孩,所以他管得尤其細緻,細緻到每年冬天都得讓他早晚塗抹的潤唇膏和護臉霜,細緻到周許這麽一個愛在戶外吹風的人,臉唇和身上的皮膚也從沒在冬天幹裂過,反而細膩潤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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