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上陳津北實在遊刃,初中時就有過老師建議他跳級越級,甚至推薦他參加當時的高校少年班,但陳津北拒絕了,他始終按部就班地跟著大部隊的腳步走。


    所以學習之餘,陳津北的消遣不少,幼兒園時他愛數獨、小學時他是內定的奧賽選手、初中時他對機械編程產生興趣,有段時間還跟某高校的課題組合作參加了機器人設計大賽,但升上高中,陳津北的注意力又全放物賽上去了。


    周許踢掉拖鞋,像是爭寵,蠻不客氣地擠開陳津北膝上的電腦,自己躺到他腿上。


    「幹媽睡覺去了。」他說。


    腿上躺了人,陳津北單手托起電腦底座,眼神卻依舊放在屏幕上。


    他輕嗯一聲,微偏頭朝周許示意旁側的位置:「過去睡覺。」


    周許像是耍賴,不僅沒過去睡,還在陳津北腿上翻了翻,翻到他腰腹處,他手扯著陳津北的睡衣下擺,皺著眉說:「可是我真的很餓,我睡不著。」


    陳津北黑色的眼睫低垂,看向他,周許沒忍住,躺在他腿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哈欠襯得周許的話像是無理取鬧,但他半點都不尷尬,隻將陳津北放在鍵盤上的那隻手拉下來放到自己腹部:「你摸我肚子,都扁了。」


    他說:「晚上我就沒吃飽,上那麽久的課、還寫那麽久的作業,我早就餓了。」


    周許的控訴,像是晚上那半條魚白吃了。


    房間的頂燈光柔和,輕輕籠住周許的臉,有細碎的光灑在他黑色的眼瞳和睫羽間,他扯著人衣擺,像是半點不知道自己此刻眼巴巴望著人的委屈模樣。


    陳津北再冷再淡的人,也被他磨得無可奈何。


    他終於擱下電腦,反手拉住周許手腕,讓他坐起來。


    淩晨一點半,周許輕輕關上廚房的門,灶台邊,陳津北袖口輕挽,正撈起鍋裏翻騰的餛飩。


    孫曉月已經睡下,兩個人動作都輕,將就著就在廚房裏吃這頓過晚的宵夜。


    陳津北將盛了餛飩的碗放到流理台,周許肘在檯麵上,撐著臉湊過去聞:「好香。」


    再折回來時,陳津北將剛拿的勺子遞到周許手裏,人坐到他對麵,催著他:「吃完睡覺。」


    餛飩用紫菜湯打底,加了兩隻鮮蝦增味,起鍋陳津北還滴了香油撒了白芝麻,鮮又香,是周許的口味。


    陳津北是會做飯的,兩方父母都繁忙,他們家不請住家保姆,所以從來都是他做飯給兩個人吃。


    像是很多事情在陳津北那裏都簡單,做飯也一樣,口挑如周許,七.八年前第一次吃到陳津北煮的東西,也拉著人說了一堆的好話。


    這會他用勺舀起第一個餛飩,吹了吹,先探手遞到對麵陳津北唇邊:「你嚐嚐?」


    桌對麵陳津北戴著手套,撿了湯裏那兩隻蝦在剝,他偏頭躲了周許的勺:「吃你的。」


    周許一手撐著桌麵,直起上半身湊更近,眨著眼睛說:「你先吃一個。」


    流理台和後方的頂櫃都是純黑的顏色,純黑中周許身上的白色t恤寬大,他的手臂從寬袖中支出來,就抵在陳津北旁側。


    他像是與陳津北談條件,大言不慚地退步,也像是誘哄:「等會我陪你刷牙。」


    陳津北瞥一眼他,瞥見他臉上沒藏的笑。


    剛睡那一覺,這會周許又恢復了白日活力,周許跟他養的六點兒太像了,不耗散完全身的精力是不會停的,再折騰下去,又是沒完沒了。


    陳津北將剝過的蝦肉放進周許碗裏,終於低頭,咬走了勺上那枚餛飩。


    周許撐著胳膊肘看他吃完,在光暈下笑得罕見的乖。


    再從浴室刷完牙出來,周許兩步就躍上床,他躺在床上翻了兩下,搭著薄被等陳津北,卻見陳津北按了大燈轉了向。


    「你去哪?」他探起上半身追問。


    陳津北拿了套衣服進浴室,聲音透過門板隱約傳來:「換衣服。」


    朦朧光暈裏,周許撇了撇嘴。


    陳津北是有潔癖的,他不可能帶著剛剛做飯沾上的煙火氣入睡,他也極重自己的私人隱私,連上門打掃的阿姨都不能進他的臥室和書房。


    周許像是闖入其中的意外,歷來就是個不斷試探陳津北底線的存在。


    陳津北再從浴室出來時,徹底關了房間裏所有的燈。


    最後一絲光也消失了,周許在黑暗中睜著眼睛,感受旁側陳津北上床的動靜,等陳津北躺下,他突然撲過去抱到陳津北身上。


    「——哈」,他趴在陳津北身上,摟著人脖頸,眼睛晶亮,又壞又乖地,笑著說:「這下,你身上又有香油味了。」


    周許撲過去時,陳津北下意識抬了手扶住他後背,怕他摔,也怕他沒收住力滾下床去。


    但就算是麵對如此突變的情況,陳津北也依然平靜,他常年養著周許,他能接納和習慣周許所有的突如其來。


    所以陳津北眉心都沒動半分,隻由下至上,眼神安靜地望著周許。


    黑夜籠罩萬物,獨留隱私的空間給他們兩個人。


    陳津北的聲音在其中都顯得溫柔,他問周許:「你像什麽?」


    周許沒聽明白,他湊到陳津北臉邊,也放低了聲音:「嗯?我像什麽?」


    陳津北的視線放在周許臉上,但夜色濃稠,將他的眼神遮擋得模糊,周許看不清楚。


    「小髒東西。」陳津北手指撥了撥周許的耳朵,他的聲音低低的,說:「像六點兒,是髒髒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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