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那一聲帶點傲氣的「許知蘊」的時候,她是有些茫然的。她回過頭,看見一個瘦高男人,就站在不遠處,一手拿一杯咖啡,另一手吊兒郎當地插兜。


    程燁然也看到了:「這是你朋友麽?」


    許知蘊第一反應是搖頭:「我不認識他啊。」


    但緊接著,隨著這個男人朝他們走近了幾步,她腦海裏的回憶突然翻湧而起,一下子從記憶的匣子裏找出了這張臉。


    不過記憶裏的人,要比現在麵前的人年輕很多。她幾乎是在那人靠近的時刻就想起來了:這人叫梁豐。


    是她大學時的前男友。


    程燁然見許知蘊的神色有些變化,想她估計是記起來這人是誰了,就站起身來,說:「我去趟洗手間,你們慢慢聊。」


    許知蘊知道他其實不是去洗手間,而是給他們留說話的——盡管許知蘊其實一點也不想說話。但她看梁豐那樣子,似乎有很多話要說。


    梁豐走近,找了張椅子坐下。許知蘊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味,忍不住皺了皺鼻子。這人渾身上下穿的都是名牌,但無論這些牌子怎麽昂貴,他穿起來,就是有一股暴發戶的氣息。


    許知蘊將其歸結為審美問題。


    梁豐抬眼,用堪稱冒犯的目光將許知蘊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出聲問:「最近怎麽樣?」


    許知蘊懶得跟這個昂著頭,鼻孔似乎要朝天的男人說客套話:「不怎麽樣。」


    她這回答明顯是敷衍了事,梁豐皺了皺眉,從口袋裏掏出鑰匙,在手裏把玩著:「大學畢業後,我繼承了我爸的公司。綠卡已經拿到了,所以幾年後,我打算去美國定居。」


    鑰匙在他手裏晃來晃去,許知蘊能隱隱看見鑰匙上的車標。如果沒看錯,那應該是邁巴赫。


    倒像是故意甩給她看的。


    許知蘊神色淡淡,語調很平,聽不出什麽情緒:「哦,那麽好啊。那就恭喜你了。」


    一拳砸在了棉花上。梁豐沉默了幾秒,忽然道:「那人是你男朋友?」


    「不是。」許知蘊很想朝他翻個白眼,但礙於禮節,又生生忍住了。


    「不是男朋友……」梁豐咀嚼著這個回答,忽然露出個玩味到極點的笑容,「那就是炮友咯?」


    許知蘊的眼神「噌」地冷了下來。


    她最恨別人開顏色腔調,何況是開到她頭上。「梁豐,」她站起身來,麵無表情道,「收回你的話。」


    但梁豐置若罔聞:「我認得他,他是程家的二公子。二公子又怎麽樣,還不是玩女人?如果我同他一樣有錢,甚至比他更有錢,你會跟我嗎?放心,我不會介意你和他睡了多少次的。」


    許知蘊不斷地深呼吸,在內心強調;這是公共場合,不能大聲喧譁,不能吵架,不能吵架……然而心底還是源源不斷地生出一股無法熄滅的怒火。氣到了極點,反而笑出了聲:「我看你還是太幼稚了。」


    她毫不畏懼地直視著梁豐的眼睛:「總有人覺得,女人是個多麽低賤的物種。他們希望女人溫柔、和順、顧家,穿他們喜歡的衣服,變成他們喜歡的樣子。


    他們不把女人當人看,隻看做是一隻寵物。不想要,就隨時丟棄。但似乎隻要自己想要了,女人就能乖乖爬回來服侍他。女人算什麽呢?用鈔票和甜言蜜語就能拉攏過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所有美好的事物,都該繞著你們團團轉。


    你們多了不起啊,是世界的中心。你們太了不起了,簡直不、得、了!


    「剝奪掉你所有的金錢,你剩什麽?你以為用金錢就能買到所有的事物了?我所求不過是一顆真心與尊重,我願意開價上億來買你的真心和尊重,那麽請問,你有嗎?」


    許知蘊嘲諷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沒有。你簡直幼稚自大過了頭。還有,我討厭別人開黃腔,把你那些下流的想像收回去。」


    她語速又快又急,音量雖不大,但吐字清晰,讓人聽得清清楚楚。梁豐幾次三番想要打斷,但都被許知蘊瞪了回去。說完這麽大一段話,她臉不紅、心不跳、氣不喘,隻是冷冷看他一眼,拎起包就要走人。


    梁豐臉色青白,見她要走,連忙要去攔她,卻被不遠處傳來的一個低沉的聲音定住。「這位先生還想同許小姐敘舊麽?」


    程燁然施施然走過來,到她身前。許知蘊這才發現程燁然並沒有去洗手間,而是在不遠處找了個僻靜的角落,留心他們的狀況。「我看你們敘舊,似乎是有點不愉快的樣子。」


    他睨了梁豐一眼:「我看先生臉色不好,想必是累了。不如早日回去休息?」


    目光在梁豐手上的邁巴赫鑰匙上停留了幾秒,「如果不方便,我可以為您叫車。」


    梁豐這人,喜歡在比他階級低的人麵前橫。一旦碰到比他高的,他就橫不起來了。「不必了。」他咬著牙說,「我可以自己開車走。」


    「哦?」程燁然似乎有些驚訝的樣子,「那最好了。」


    梁豐隻感覺一陣血液衝上了頭。原先他的臉是青白色的,現在倒漲成了豬肝色。他一言不發地轉身,邁著怒氣沖沖的步子離開了。


    看他走後,許知蘊低聲說:「謝謝你啊。」


    如果程燁然不在,她也有辦法脫身,隻不過不能像現在這樣幹脆利落。


    鬧了這樣一場,咖啡是喝不下的了。他們離開了展館。來到車庫時,程燁然說:「不介意的話,我來開車吧。」<="<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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