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嬪之事已經過了數十日,皇上這些天一直留在承陽殿為政事繁瑣,朝中上下也忙得大為騷動。


    而今晚,祁禎皇上的心情甚是開悅,薑皇後一得知便馬上命人把整個寧春宮的裏裏外外都掛上了紅綢燈,又命奴婢雅兒取來了內閣裏的“蘭穗香”沾在了香爐裏,整個內殿裏都香氣撲鼻,凝心氣香。


    她薑皇後梳了妝,抹了紅粉,望著鏡中的自己,薑皇後甚是滿意。


    而這時雅兒匆匆忙忙的跑到內房外,慌慌張張的直哆嗦。


    “娘…娘娘,娘娘。”雅兒聲音抖得很厲害。


    薑皇後正在內殿裏等候著,聽見雅兒那般刺耳的喊聲,心裏頓時來氣,拂著衣璉,走到門處,瞧著雅兒低著頭抖顫的樣子,伸手就在雅兒臉上打了重重的一巴掌,聲音脆響之極。


    雅兒捂著臉,嚇得跪在了地方,眼裏泛著淚光,口裏哽咽的喚著:“娘娘,奴婢知錯,奴婢知錯。”


    薑皇後瞥了眼她,怒斥道:“狗奴才,本宮何時教過你如此嚷嚷的,若不是今晚皇上要來,本宮就要了你的命。”


    雅兒府下身,連忙說:“皇…皇上今晚…今晚去了宛寧宮,去楦嬪娘娘那兒了,前來的公公說皇上從承陽殿出來就急忙去了宛寧宮。”說到最後,雅兒的聲音就越來越小了,害怕的把頭低得緊緊的。


    一聽到宛寧宮,薑皇後的臉色一陣煞白,楣梢蹙擁著,目光裏的恨意如同漆黑的夜色一般露著凶意。


    “皇上…去了宛寧宮?不會的,不會的……”她以為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後,除了鍾敬宮的德妃,他皇上的心裏在乎的應該是她薑皇後才對,自小入宮伴君至今,鳳冠青鸞、金殿碧玉她何嚐在意,隻希望那個男子的心中可以有她,哪怕是一點也好。


    穆爾楦美貌,她不及三分,穆爾楦聰慧,她略遜三絲,可作為女人而言,她薑皇後哪裏比不上她穆爾楦。(.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薑皇後跌跌撞撞,神色不寧的走進內殿,望著香爐裏的“蘭穗香”,聞著那股淡淡的清香,她竟出奇的苦笑起來:“你說過…你最喜歡''蘭穗香''的味道,喜歡臣妾為你點香,可是為什麽…你終究不願看我一眼。”說罷,一手撩去了那香爐,倒撒在地,一瞬間,內殿更是清香萬分。


    祁禎皇帝是否愛過薑皇後,這一點誰也不知道,就連到最後她薑皇後自己都不知,而她唯一知道的是他祁禎皇帝的心在對著她的時候永遠都是冰冷的。


    此時的宛寧宮還是如同數些天一樣安靜清幽,說起宛寧宮倒是有幾分相似錦江的穆府,宛寧宮雖然不大,但正好處於極陽之地,所以相比其它宮殿而言暖和了許多。穆爾楦身子骨本來就不好,此處正好隨了她的身子骨,可以驅了些寒氣。


    穆爾楦並不知皇上要來,自己一個人待在內殿裏翻讀書張,捧這一本<<七徑決>>正細細品讀,<<七徑決>>並不是普通的軍書,而是前朝忠臣良盧良將軍的畢生之作,正是因為這本軍書,先皇就以一個“良誅臨立”的困夢而斬了良盧將軍一家三十七口,而<<七徑決>>是良盧將軍在先皇下旨誅斬滿門之前交給了當時的大臨軍部總督穆吉查將軍,也就是她穆爾楦的父親,在來皇城前,穆吉查便將這本<<七徑決>>交給了穆爾楦。


    “良誅臨立”講的是當年和元皇帝夢見自己看見天空的白雲在一瞬間組成了四個字,漂浮在大臨皇城上空,正是那“良誅臨立”四字。後又夢到良盧的<<七徑訣>>讓他和元皇帝毀了自己的半壁江山,所以和元皇帝便誅殺了良盧,讓大臨可以鼎立於四國之中。


    看著手裏這本染了三十七個無辜人的生命的書,她才明白什麽叫“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良臣難得,明主難求,隻是一本世人言道的書,又何苦故生惶恐,斬了三十七人呢。”帶著淡淡的哀愁,穆爾楦望著窗外的夜景出了神,不知覺的便走到了窗前,也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在錦江的日子。


    十八年,來去匆匆歲月愁。


    記得十歲那年,慈園太後喜歡上了她,賜了她紫玉金釵,父親就已經明白慈園太後的心意,她慈園太後要的是她穆爾楦,而不是姐姐穆子怡。姐姐婚嫁,從此,苦了她穆爾楦,明知她對女工不愛,偏愛軍書謀略,隻是入宮已經為實,父親逼著她學了些女工,最後也隻是懂了一二。


    從十歲開始,她的命運就已經被定格,日日盼著自由,到如今,還是進了皇城。


    “天氣那麽冷,你站在窗前就不怕著了涼嗎?”突然身後響起了男子的聲音,穆爾楦回過頭甚是詐意萬分,隨手就將手裏的<<七徑決>>藏到了旁邊的格子裏,故作無事。


    “臣妾參見皇上。”


    “起來吧!以後隻有你我二人時就不必行禮了。”說罷就朝穆爾楦走去,看著她那雙靈氣逼人的眼睛,祁禎皇上的心瞬間有一種被震撼的感覺,那雙眼他見過,可是那女子會是她穆爾楦嗎?


    穆爾楦不明皇上會來這兒,不是應該去薑皇後哪兒嗎?於是便問道:“皇上為何今晚會來這?”


    祁禎笑了笑,那是屬於男子的溫情,穆爾楦忍不住竟抬眼看起了他,這笑中的男子果真是那龍顏肅目的皇上嗎?高高在上的他,時刻憂愁萬分,這笑容裏穆爾楦看見了自由,那是自己一直追求的自由。


    然而這一看又讓她出了神,穆爾楦就是這樣,不愛隨人講話,卻時常出神。


    注意到穆爾楦看著自己似是出了神,祁禎笑得更是開心,問道:“怎麽,朕的臉上有髒東西嗎?竟讓你看得如此出神。”


    穆爾楦一驚,自己竟然又出神了,剛要開口就被祁禎止住了。


    “朕是在與你開玩笑呢?不過朕今日來是要賞你的。”


    穆爾楦明白皇上的意思,輕聲道:“皇上是因上次的‘萬全之策’而來嗎?”


    “你果然聰明,上次你拿著一杯茶說了‘缺一不可’四字,其實已經道出了這‘萬全之策’。”


    “皇上為何如此說?”穆爾楦笑言,其實已經明了。


    “霖將軍和都域將軍都是大臨的奇將,兩人都深得朝中大臣的厚望,可如你所說,霖將軍太過心思縝密,都域將軍有勇無謀,無論誰出戰,戰必勝,可兵損必多,所以朕派他二人一同出戰,可是…”


    穆而楦接過他的話繼續說:“可皇上又考慮到了一功不可有二將,所以皇上一定是派霖將軍先前在邊關處與蠻夷作戰,以霖將軍心思縝密這一步引蠻夷到中原的平緩之地,一來霖將軍對邊關熟悉,定會減少兵亡,二來又可將蠻夷帶之平緩之地由都域將軍再戰,都域將軍就可將其一舉殲滅,這樣一來,都域將軍的兵自然也不會損失多少,但若反過來,都域將軍先攻邊關,死傷必定慘重,皇上便可將一功分為二功,兩位將軍自是不會不滿。”


    穆爾楦一番話驚了祁禎皇帝,眼前這個女子究竟藏了多少,她真的是為女子嗎?他仿佛又看到了她身上的“帝女之像”。


    “倘若你是男子,我大臨必定有福。”


    是啊!父親也說若她是男子,必定比她哥哥更有作為,她輕輕哀歎了一聲,目光又看向了窗外,感歎道:“自古女子無才便是德,爾楦不敢越其意,獨一人。”


    越其意,獨一人。


    這真是一個女子所說的話嗎?祁禎皇帝看著她穆爾楦的側貌,這個女子給他的驚訝甚是意外。她看著夜色的那雙眼睛是多麽需要人來疼惜,是一般女子所沒有的憂。


    祁禎皇帝忍不住伸手牽住了穆爾楦放在身前的雙手,那一碰,碰得她穆爾楦渾身一顫,抽回目光看向祁禎皇上,有些驚訝,她的手從十歲開始除了自己的父親,就再也沒有任何男子碰過,眼前這個自小就知道會嫁與的男子如今緊緊的握著她的手。


    她穆爾楦膽訕的喚道:“皇上…”


    “我決不會讓你獨自一人。”


    他不稱朕,而稱我,他還說…他不會讓她獨自一人。


    這誓言,穆爾楦記了一生。


    看著祁禎,穆爾楦問了她這十八年來一直放在心裏的問題:“皇上,你可知道什麽是愛?什麽是恨?”


    何為愛?何為恨?祁禎的心裏竟然一片空白,他的這二十五年來究竟有過什麽?自己愛過誰?恨過誰?


    坐在龍椅上,愛恨究竟又有何關呢。從沒有人問過他愛誰,恨誰,或許,他根本就是無愛無恨。


    而穆爾楦知道,如今的自己並不愛這個緊握自己雙手的男子。


    她並不愛他,隻是,她是他的妾。


    那一夜,他們相擁入睡,並無行夫妻之禮。


    那一夜,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身穿龍袍,頂戴龍冠,萬人行禮,醒來時,驚了她的魂。


    那一夜,他同樣做了一個夢,夢見鏡中的自己竟成了穆爾楦,看見鏡中的帝女之像驚醒,醒來時,他便不再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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