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繃緊指骨, 端坐著, 被修剪圓潤的指尖收斂在袖口裏, 就連提花白藍披帛都一絲不苟, 霜雪堆砌的人兒一般。


    今日回京,沈元柔沒有穿那些過分利落的衣裳,而是著了一襲靛藍刻絲錦袍, 腰間綴了條湘色綬帶。


    她穩坐於高堂之上,那麽平和沉靜, 裴寂從來沒有見過她有過失態的時候,興許年齡的好處就在這裏。


    她什麽都見過了, 什麽都經歷過了, 所以總把什麽都不會的他當做孩子。


    就像此刻, 他在想還要不要喜歡她的時候,沈元柔卻拿紅玉來引誘他。


    這招很奏效。


    「……這麽快嗎?」裴寂微微抿唇,覺得怪異極了。


    他在生氣啊,是還不夠明顯嗎, 沈元柔為什麽要同他說這個?


    裴絨絨別扭著, 貓兒一樣強, 隻看在那點好處上微微鬆了些口。


    「是啊。」沈元柔坐於他對麵,微笑著看向他,「怎麽, 看樣子你對此不大感興趣?」


    正值初夏,馬車內鋪了薄薄的秋香色妝花緞, 車簾被風吹起,泄一片春光在緞麵上,纏枝洋花的雲錦上隱隱泛著銀光,正是以彩線蠶絲、銀線繡成,其下則是玉席、極厚的墊子,如此一來,既柔軟,不會那般硌人,也不會過分熱。


    微風透過車簾,一陣陣往裏湧著,但偏偏裴寂就是覺得唇瓣幹燥,他很想舔一舔唇瓣,可又覺得這在沈元柔麵前有些失禮。


    血氣直往上湧,以至於耳尖耳垂都泛了薄粉,裴寂忍耐住幹渴與燥熱,找回自己的聲線:「不是。」


    「噢,那這玉佩你還要不要?」沈元柔揚著眉頭。


    她語氣平淡,隻是眉眼含著淡笑,莫名叫人覺得她是在逗弄人。


    真壞。


    裴寂就覺得她是故意的。


    「……要,」裴寂矜持地微微頷首,「謝謝義母。」


    他乖順地低下一些頭,耳畔一縷鬢髮也隨之柔軟地墜在肩前。


    沈元柔那樣遊刃有餘,原本嚴肅思考,幾乎確定將來該如何的人,此刻又落了下乘,斂著眼睫,不知在想些什麽。


    她抬手拿起一旁的錦盒,微風不止,墜在車簾的琉璃來回摩擦、碰撞,也叮叮噹噹脆響個不停。


    沈元柔便將那隻錦盒遞給他。


    裴寂眸光落在女人修長有力的指骨上,泰然地接過那隻錦盒,繼而開啟,露出內裏油潤冰涼,奪目的紅玉來。


    裴家世代經商,裴寂前些時不曾見過皇帝賞賜的紅玉料子究竟如何,也猜想定是不差的。


    紅玉本就稀有珍貴,如今被雕成錦鯉,也栩栩如生。


    方才還甩著那條不存在的毛絨尾巴,端莊的貓兒,而今捧著玉佩細細端詳著。


    「主子,小薛大人那邊好了。」月痕的聲音從馬車前室響起。


    「嗯,交由她去做吧。」沈元柔漫不經心地道。


    月痕明顯猶豫了一瞬,問:「不要屬下盯著嗎?」


    沈元柔腿間放著一卷卷宗,指尖捏著新裁開的密信:「不必。」


    並非是她對薛忌的人品過分信任。


    此番將薛忌抬到這個位置上,便是為了看她的能力,一個能力不足,不能徹底替代原謙的人,如果被抬到太高的位置,於朝堂,於她都無利。


    百害而無一利之事,沈元柔不會做。


    如果薛忌是個蠢的,沈元柔便不會在她身上在浪費時間。


    馬車平緩地行駛,那些悅耳的脆響也停了。


    耳畔是馬車的碌碌聲,隻是聽得久了,便覺得內室有些安靜。


    「您,和那位大人很熟嗎?」裴寂不清楚,方才他的舉動是否讓沈元柔不高興,於是試探著開口,看沈元柔還會不會理自己。


    沈元柔並沒有將方才的事放在心上,她在處理政事的時候,周身會不自覺滲出威嚴、沉靜的味道,聞言也隻是輕輕翻了一頁卷宗:「誰,你說薛忌?」


    紙張摩擦的沙沙聲存在感很強。


    她垂著眼睫,仔細看著其上的內容,甚至不曾分出眸光看裴寂一眼。


    他很喜歡看到沈元柔專注的模樣。


    裴寂就想到,除了他以外,幾乎沒有男子看過她這幅模樣,沈元柔是最好的師長,她對待後輩會和善的,微笑著聽他們的看法,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是隻有他才能看到的。


    這是老天都在偏愛的女人。


    裴寂眸光下移,落在了她腰間的蘇繡香囊上。


    好吧,或許沈元柔也沒有那麽喜歡吳真棠,他都為人父了,還一副妒夫的做派,雖然是在夢裏,不過這不重要,沈元柔應該會喜歡更年輕、俊美的少年,吳真棠不占優勢,而義母拒絕過原玉的香囊,轉頭帶上了他的,這不是偏愛是什麽?


    這點兒隱秘的想法,就叫他高興起來。


    對麵的少年就狀似不經意地,借著望向窗外的動作看她:「是她。」


    他分神答著,眸光還在沈元柔麵頰上流連的時候,對上了她的眼睛。


    裴寂心頭猛然一跳,收起那點心虛,若無其事地看向窗外,瑩潤的眼眸看看左、看看右,一副看風景都很忙碌的模樣。


    「你問她做什麽,」沈元柔問,「你認識?」


    她便想起,薛忌並非在京城生長,而是於青州,後來舉家搬到了京城,並非是薛氏主支。


    徐州於青州相鄰,再結合裴寂當初說自己有了心悅的女娘,沈元柔很快便聯想到了一起。<="<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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