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曉,義母如何會知曉他的乳名。


    可當眾被喚乳名實在羞恥。


    沈元柔似乎不覺有什麽,她招了招手,溫聲道:「絨絨,過來。」


    裴寂應聲起身,他懷中的貓也在沈元柔出聲後,敏捷地從他懷中逃出,一溜煙的,朝著沈元柔而去。


    裴寂立於她的跟前,緊接著,他看到貓少主跳到她的懷中。


    沈元柔揉捏著貓兒柔軟的後頸:「方才同尚小公子去哪兒玩了?」


    她問裴寂。


    裴寂還因著方才被喚乳名而羞恥,他抿了抿唇:「隻說了一些話。」


    尚風朗哪裏有要玩的心思,他恨不得將這些不可說的心思,全都說給他聽。


    若非是他的母親來了,隻怕尚風朗還要再說一會。


    沈元柔頷首:「絨絨叫我慣壞了,也不怕人,一貫張牙舞爪的,你畢竟與它還不熟,隻小心別叫它傷著了。」


    裴寂才反應過來,這貓居然也叫絨絨。


    沈元柔的語氣帶了幾分寵溺,隻是他的乳名被這樣念出口,裴寂羞恥地越想越覺得怪。


    「絨絨……很乖,」裴寂頓了頓,道,「它也沒有傷我。」


    沈元柔輕笑一聲,看著他:「是嗎,看來,絨絨很喜歡你了。」


    那種怪異的感覺又來了,裴寂隻好垂首掩飾:「絨絨性格好……被義母養得很好。」


    他隨著沈元柔回了內室,他尋常用的那一張案幾,還擺在沈元柔的書案旁。


    裴寂莫名鬆了一口氣。


    他在沈元柔之後坐了下來,內室暖融融的,燒了地,此刻,那股後知後覺的寒冷與睏倦再度席捲了他。


    裴寂正襟危坐,試圖壓下那一點睡意。


    「曲水怎麽沒有跟在你身邊?」沈元柔問他。


    曲水是個伶俐的,照理來說,不會將裴寂自己留在那兒。


    「是我要等義母,曲水見天寒,回去為我取外氅了。」


    「等我?」沈元柔看他這副模樣,瞭然,「那麽,你一直在等嗎?」


    裴寂乖順道:「是,義母。」


    「天這樣冷,你身子還未好全,豈能在這裏受凍,」沈元柔不帶任何意味地端詳著他,「待尚子溪走了你再來,豈不更好?」


    裴寂頗有些認真地道:「月痕姐姐說,義母待會還要看卷宗,義母如此,晚輩更要以之為榜樣,那些卷宗裴寂還沒有抄完。」


    這聲姐姐倒是叫得乖巧。


    「瞧瞧,你一下都等不得了。」沈元柔笑道。


    裴寂頓了頓,輕輕抿了抿唇。


    他怎麽會覺得,義母方才的語氣是,嗔怪?


    可方才沈元柔的語氣,就是給他一種溫和好說話的錯覺。


    必然是錯覺的,裴寂想,他絕不會認為一個手握重權的權臣,是什麽溫和、好說話的人物。


    尚風朗的話猶在耳畔,感受著沈元柔的視線,他抬起眼小心地看她。


    裴寂覺得,尚風朗喜歡他的義母,亦或者說,全京城的公子喜歡他的義母,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裴寂答應過義母,會盡快完成。」他鄭重其事道。


    裴寂格外執著於此事,談及那些不重要的卷宗,他那雙好看的眼眸也分外瑩亮。


    沈元柔便從他的眉目與神色中,捕捉到了一絲屬於年輕人的認真與朝氣,那是已經離她遠去的東西。


    「那要是我留尚子溪到後半晌呢,你也要一直這樣等嗎?」她平靜地看著裴寂。


    興許是凍得久了,裴寂本就不耐寒,那張瓷白的俊臉過分蒼白。


    沈元柔的目光已然能感知到他的寒意。


    興許因著剛緩過來的緣故,裴寂的思維也有些發散,竟真的順著她方才的話去想,如果義母留尚子溪到下午,他又應當如何?


    沈元柔也不催促,隻耐心地凝視著他。


    「要等的,」裴寂頷首,「答應過的事如何能食言。」


    其實根本不差這一會子的時間。


    但沈元柔看著他,便覺得,即便她要求裴寂上刀山、下火海,這孩子也絕對不會推辭。


    少年帶著過分的真誠,又有些固執。


    「好孩子。」


    裴寂認真地將抄好的卷宗收起,方才的寒冷散去,取而代之的叫人口幹舌燥的燥熱。


    那股夾雜著蘭草香的沉香幽冷,莫名便讓他覺得舒緩了一些。


    裴寂坐在自己的位置,不由得去嗅。


    那日後,沈元柔的確派人為他送來了香料,那是她慣用的。


    可裴寂聞了又聞,總覺得,還少一些什麽。


    義母身上還帶著一股清冽的,似草木,似微風般的香氣。


    那抹靛藍色緩緩逼近,在裴寂避無可避時,才遲鈍的發覺,他不由得攥緊了袖口,屬於她的清冽香氣也倏地逼近。


    裴寂說不上來這是什麽感覺,或許這是女人獨有的味道,權勢的香氣誘人沉淪,莫名的,他想追隨這股香氣,想要無視殘存意誌的告誡。


    沈元柔沉聲開口:「你發熱了?」


    他的麵頰泛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


    「……無事,」裴寂應,「乍一暖是這樣的。」


    「你這幅模樣,可不像是無事。」她說。


    裴寂的眼眸不大清明,他身子骨弱,若是發了熱可不是小事。


    沈元柔手背輕探在他額頭上,那股燙意就這麽蔓延上來。


    她眉頭輕蹙,便聽裴寂有些迷濛的,輕聲嘟囔:「……好舒服啊。」<="<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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