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鋒跟老黑叔他們沒說多久,診所內就突然發出一聲巨響。


    砰噔幾聲,像是裝滿了東西的托盤被人掀翻在地,窸窸窣窣好半天不能停。


    外麵的幾人都停下了,紛紛看向診所。


    緊跟著,診所大門被拉開,諾老頭拉著一張老臉站在門口。


    “救不活了,趕緊的吧,趁著還能喘氣!”


    時榫一怔。


    烏琪,快死了?


    聽到諾老頭說話的陳鋒幾人並未猶豫,立刻便進了診所。


    時榫落在最後,想了想,原也要進去,但卻跟缺耳撞在了一起。


    他側目,“你也進去?”


    不好吧,說遺言呢,保不齊就會說深淵下的事,這秘密給別人聽見了還得了?


    缺耳扭頭,“我老大在裏麵,你是?”


    見麵就跟人吵架,瞅著關係也不咋,這還能進去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默契打住,先後抬腳進了診所。


    裏麵,原本毫無遮擋的兩張病床間拉了塊布給隔著,時榫進去隻能看見站在外麵的陳鋒幾人,而看不見烏琪。


    他越過缺耳,站在了艾森身後。


    濃鬱的血腥味彌漫開,烏琪躺在病床上,血液浸透了床單乃至一層層紗布。


    她的臉已經不能看了,原本隻是些密密麻麻的黑線,但過去一小時不到,卻已經腫脹了起來,將一張臉給不斷撐開。


    那些黑線似乎是被某種毒液撐開的血管,詭異,黏膩,鼓囊囊的覆在臉上,一路蔓延到脖頸、乃至衣領下。


    時榫移開目光,看向站在她身旁的封涼月,對方正在追問烏琪深淵下的事,無悲無喜。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何隻有你一人上來?”


    他又看向了烏琪。


    已經沒有了人樣的女人,即便睜開眼,也看不清她瞳仁的顏色。


    時榫看見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


    封涼月俯下了身,覆耳欲聽。


    半晌,一隻破敗的血手抓住了封涼月的衣袖。


    “……s……異種……進……化!”


    幾不可聞的聲音,卻令在場幾乎所有人心頭一沉。


    封涼月抿唇,陳鋒擰眉,陌文抬頭,就連缺耳也震驚地看了過來!


    而時榫什麽都沒聽到。


    他的五感其實並沒有多大提升,依舊隻是跟尋常人差不多,唯一敏銳的,大抵就是對危險的感知度了。


    察覺到周遭氣氛發生變化,時榫不動聲色地看了圈。


    好吧,看他們的表情,似乎是都聽到烏琪說了什麽……


    原來就他沒聽到。


    但,不要緊。


    時榫是沒聽到,但架不住聽到的人震驚發聲——


    “s級進化?!”


    什麽?


    一時沒有理解到其中意思的時榫歪頭,看向前麵說話的艾森。


    “怎麽會是s級進化!難怪,難怪下去的人都回不來,居然會是s級進化……”


    艾森的聲音打破了原本凝固著的氣氛,封涼月直起了身,麵色沉重地看向陳鋒。


    兄妹倆對視著,並未交流,倒是時榫,在見到封涼月臉色難得變得凝重的時候,他忽然就意識到了這個消息的重要性。


    s級進化。


    是了,s級異種的進化,一個s級,一個進化,向來都是隻聞其名不見其具體存在的生物,這會兒居然將要出現在深淵了?!


    雖說還隻是一個正在進化時,但想到曾經與烏琪聊過的,異種進化過程中所吞噬的龐大場麵,饒是時榫,也忍不住吸了口氣。


    不是嚇的。


    是饞的。


    能發生s級進化場麵,那如今的深淵下到底匯集了多少a級異種啊?!!


    時榫簡直不敢想。


    從b級到a級,獲勝者約得吞噬近萬同等級存在,而a到s,那更得在這基礎上再吞噬萬萬倍了……


    “呼——”


    時榫忍不住捂住了眼。


    他這動作讓引得注意力原不在他身上的老黑叔扭頭看了他一眼,“你做什麽?”


    時榫:“……沒事,隻是心痛。”


    老黑叔還以為他是心痛那些下去犧牲的人,想到跟了自己好些年的隊友,不由也悲從中來。


    他抿唇,拍了拍時榫肩膀,略感欣慰,“深淵存在那麽久,會出現s級異種進化這事也不稀奇,隻是……難免有些不幸。”


    不幸正好讓他們碰上了,也不幸他們被上頭的人選中了。


    身後病床發出了幾聲咯吱聲。


    “難怪我傍晚帶人下去的時候,會在下麵碰到那麽多a級異種。”


    缺耳扶著陌文走了過來。


    幾個人聞言看過去。


    隔簾被拉開,陌文站在烏琪的病床前,低頭看著她說,“原以為隻是一些a級異種發生爭執在搶地盤,破壞了監管處安插的那些探測儀,想不到居然會是在進化……嗬。”


    陌文自嘲笑了笑,“監管處肯定早就知道了,怪不得會讓我們下去修探測儀,是我大意了。”


    “老大,是監管處故意隱瞞坑了我們!若非……”缺耳要辯解,卻被陌文抬手阻止了。


    他看向陳鋒,苦笑著說,“陳老大,幾個月不見,這一見麵,讓你見笑了。”


    陳鋒:“不至於,你的笑話對我來說一點都不好笑。”


    陌文一噎,而後失笑,“好吧,看來吃虧的隻有我。”


    陳鋒:“確實隻有你,誰叫你自己喜歡大包大攬呢,一區就你一個人在前麵頂著,又沒人幫襯,監管處不坑你坑誰。”


    瞅了眼缺耳的臉色,時榫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別說,這陳鋒比他還不會看人臉色。


    不過或許也是人家根本不需要看人臉色。


    陌文倒是沒有因為陳鋒的話變臉,隻是依舊好脾氣地笑著,“一區跟你們二區不同,到底守了這麽多年,我也習慣了。”


    時榫瞥了他一眼。


    他覺得陌文的笑容有點不合環境。


    不是說對方為人虛偽,笑容假,而是恰恰相反,時榫覺得他笑得有點君子了。


    在這樣一個見慣了虛情假意的地方,察言觀色是必要技能,是真誠還是假意,時榫不說能分辨得百分百,但十之七八還是有的。


    陌文的為人……似乎有點正派。


    跟這裏的環境太不符合了。


    不過也難怪他的下屬會那麽緊張、忠誠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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