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婦人見他忽然闖入,被他握緊長刀的嚴肅模樣唬了一跳,忙跪地打嘴求饒。


    “謝叔叔,”兩個婦人怕他,蕭環鈺卻不怕,雖有兩年未見,但在蕭環鈺的記憶中,眼前的這個人是唯一一個關心他的人,他撲了過去,牽著謝清啼的手,尚未開口,眼中已帶上了淚花:“謝叔叔,你打仗回來了,你有沒有受傷,我好想你。”


    謝清啼收了三分怒意,伸手去牽這個兩年未見的孩子,但他的手剛碰到蕭環鈺的胳膊,便聽到他發出一聲痛呼。


    謝清啼掀起他的衣袖,發現那細小的胳膊上並無傷痕,他放下蕭環鈺的衣袖,溫柔道:“阿鈺,你哪裏痛?”


    他虛虛握著自己胳膊和肩膀交接的地方,說:“這裏疼。我早上不小心打碎了房中的水壺,她們就扯斷了我的胳膊。”


    正扇自己耳光的婦人停下手下動作,辯解道:“鈺少爺,你可不要冤枉我們,你這胳膊不是好端端長著嗎?”


    “你們故意扯斷我的胳膊,又讓大夫來治好我。”


    謝清啼明白了蕭環鈺的意思,他在桌邊坐下,將蕭環鈺拉入懷中,溫柔道:“她們把你的胳膊扯脫臼後,又找大夫接好你的胳膊,這種事情經常發生嗎?”


    蕭環鈺搖了搖頭:“不經常。你剛離開時,我做錯事她們都是直接用鞭子和棍子抽我的,隻有近來幾個月,她們才不對我用鞭子和棍子,她們說那些東西會留下傷,被你知道了不好。”


    “鈺少爺,無憑無據的,你可不能亂說啊……”兩個婦人哀嚎。


    謝清啼將刀啪的一聲拍在桌上,嚇得兩人不敢再多言。


    謝清啼又問蕭環鈺:“她們還有沒有對你做過其他惡事?”


    蕭環鈺回答道:“有時我做錯事,她們會把我浸到油缸或者水桶裏,等我快淹死了,再把我扯出來。”


    謝清啼極力壓下自己的殺意,繼續問道:“還有沒有其他的事?”


    他的眼睛中充滿寒意,蕭環鈺卻絲毫不怕,他明白這份寒意是因何人而起。


    蕭環鈺想了想,彎腰卷起自己過分寬鬆的褲腿,扯下包在膝蓋外的軟布,讓謝清啼看他兩個膝蓋上尚未愈合的猙獰傷口:“前幾天我做錯了事,他們就罰我跪在院中的碎石上……”


    “沒有的事,你膝蓋上的傷,是你自己不小跌倒摔的……”其中一個婦人大聲辯解。


    謝清啼一腳踹開那個跪爬過來求饒的婦人,他抱起蕭環鈺,讓他坐在凳子上,看著他的眼睛道:“阿鈺,你怕不怕人血?”


    蕭環鈺搖了搖頭:“我不怕,謝叔叔,你忘了嗎?我之前見過很多死人,也見過很多人血和傷口的。我是以後要和謝叔叔一起上沙場的人,我不怕血。”


    “好,阿鈺很勇敢。”謝清啼抽出了長刀。


    兩道刀影閃過,蕭環鈺尚未看清楚他出刀的動作,便見那兩名婦人被砍斷手臂,慘叫著倒在了地上掙紮。


    溫熱的血濺到了臉上手上,蕭環鈺被眼前發生的一切嚇到心跳如擂。


    謝清啼也不將他膝蓋上的傷包紮好,隻是伸手將他卷起的褲腿重新放下,然後握著他的肩,溫柔說:“阿鈺,謝叔叔要帶你去見一個人,一個能決定任何人生死的人,你怕不怕?”


    蕭環鈺很快就克製住了心驚的感覺,他的聲音沒有一絲顫抖:“有謝叔叔在,我什麽都不怕。”


    ————————————


    謝清啼帶著蕭環鈺走出了院落,剛出院子便遇到一個提著食盒的婢女,那婢女聽到屋中的嚎叫,又滿麵殺氣的謝清啼和一身血跡的蕭環鈺,被嚇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婢女手中的食盒跌落在地,一隻色澤誘人的燒雞和幾碟精致的小菜,從食盒中滾落出來,撒了一地。


    “謝……謝大人……”


    若不是自己回來,打斷了蕭環鈺的用飯,蕭環鈺那一碗配了幾片青菜葉的白飯,恐怕早就吃完了。


    這時送來菜食,要麽是送給那兩個欺主的仆婦吃的,要麽是管家看自己回來,讓廚房抓緊準備,以免自己因他們苛待蕭環鈺兒責罰他們。


    謝清啼看著那個抖成一團的婢女,吩咐道:“讓府中所有人到前院集合。”


    ————————————


    府中眾人聽傳話婢女說謝清啼回到府中,且已斷了服侍蕭環鈺的兩個仆婦的胳膊,早已心中忐忑,不敢多做耽誤便匆忙去前院匯合。


    謝清啼看著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看他的眾人,直接開口道:“用來打鈺少爺的鞭子和棍子在哪裏?”


    眾人皆不敢應答。


    謝清啼看向旁邊的蕭環鈺:“這些人裏麵,誰用鞭子和棍子打過你?”


    蕭環鈺抬手指向站在不起眼位置的一個家仆:“他。”


    被蕭環鈺指到的那人慌忙爬出人群,連連叩頭哀求道:“謝大人,小人吃了雄心豹子膽才敢對鈺少爺做了那些混賬事,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小的許久沒有冒犯過少爺,那些東西也早當做柴火燒掉了。”


    謝清啼又問:“那些東西在哪裏?”


    那人哭嚎道:“不敢欺瞞謝大人,那些東西真的早就燒掉了……”


    謝清啼不再多說,直接抽刀揮過。


    鋒刃劃過那人左臂,鮮血噴湧而出,那人握著斷臂處的傷,慘叫著倒地翻滾掙紮。


    “啊!”膽子稍小的幾個年輕婢女當即嚇的昏了過去。


    謝清啼甩掉長刀上的血珠,卻不收刀入鞘:“還有誰鞭打杖責過鈺少爺,自己站出來可免受斷臂之苦,否則……”


    話未說完,便有八九個仆人跪地認錯求饒,蕭環鈺隻是個不足八歲的孩子,自己不在府中的這兩年,居然遭受了這麽多人的折磨。


    謝清啼看了看黃豆芽般消瘦的蕭環鈺,心中愧疚的恨不得在自己身上落上幾刀。


    謝清啼看向跪在人群中的管家,道:“管家,你主管府中大小事務,必然知道他們將這些東西藏在那裏,對嗎?”


    管家低著頭,他雖不知謝清啼為何執著於要那些東西,但卻知道被砍斷胳膊那人所說不假。


    數月前,那人和府中的下人賭輸了錢,心情鬱結之下便去喝酒,醉酒後遇到到廚房找吃食的蕭環鈺,他心中鬱悶無處發泄,便將輸錢的怨氣發泄在了蕭環鈺的身上,那一天,他用鞭子將這個八歲的娃娃抽了個遍體鱗傷。


    受了鞭傷的蕭環鈺幾乎喪命,管家擔心再不約束眾人,這些人早晚要闖下大禍來。


    於是自那日起,他便下了命令,嚴禁眾人對蕭環鈺用鞭棍這些能傷到性命的刑罰。


    那人自知闖禍,在管家那裏領罰之後,又當著管家的麵燒了用來懲治蕭環鈺的鞭子和長棍,以此表示自己不會再做魯莽之事的決心。


    如今馬鞭和戒棍都已燒毀,他該如何回複謝清啼的話?


    他不知謝清啼為何執著找那些東西,但知道如果如實告訴謝清啼,說那鞭棍已然燒毀,保不齊會觸怒謝清啼。


    管家抬手擦了擦額頭大顆大顆滑下的汗水,哆嗦著說:“謝大人,那東西……那東西……”


    謝清啼道:“你若願意為了他藏著那些東西,那我便斷了你的胳膊,讓你能和他一起去就醫治傷,成全你對他的仗義之心。”


    “不不不……”管家連忙搖頭。


    謝清啼踩過吸飽了血的地麵,在管家麵前停下了腳步:“那就把東西交出來。”


    管家看著他被血跡髒汙了的黑色靴子,在幾乎要嚇破膽的恐懼中,忽然生出一個念頭來,他忙回答道:“我……老奴隻知道大概的位置,老奴這就去找那些東西。”


    “好,我在這裏等你,帶他去給斷臂止血,都散了吧。”


    ————————————


    逃過一劫的眾人忙抬著已痛昏過去的斷臂奴仆,跌滾打爬的退了下去,管家也兩腿發軟的離開了這裏,他並不去那個被斷臂的奴仆生前居住的地方翻找,而是直接去了馬廄。


    在馬廄挑選了一根半新不舊的鞭子,管家又到守院放置家夥什的地方,取了一根守院們充當武器的長棍,然後帶著馬鞭和長棍去找謝清啼。


    他回到前院時,謝清啼正在給蕭環鈺膝蓋上的傷塗藥。


    看到蕭環鈺膝蓋上那血肉模糊的傷口,管家可以料想謝清啼的怒火,他被可能要受到的責罰,嚇的雙腿發軟。


    他不敢靠謝清啼太近,在距謝清啼兩步開外的地方跪下道:“謝大人,東西找到了。”


    謝清啼回頭看了看他手中托著的東西,卻並沒有責罰他:“東西放著,你退下吧。”


    管家聞言,忙將東西放下,腳步如飛的退了下去。


    ————————————


    謝清啼為蕭環鈺塗抹的,正是此前楚安瀾讓內侍交給他的傷藥。


    傷藥觸及傷口很是疼痛,蕭環鈺痛到發抖,卻咬緊牙關,連一聲痛呼都沒有發出。


    謝清啼給蕭環鈺敷好傷口後,溫和道:“你不要碰傷口,先讓傷吸收藥效,等我回來後再給你包紮。”


    蕭環鈺雖然膽大,但終歸是個孩子,方才血濺衣衫的場景,讓他多少有些被嚇到,蕭環鈺拉著他的衣袖:“謝叔叔,你要去哪裏?”


    謝清啼看出了他眼中的緊張,溫柔道:“阿鈺放心,我去安排一些事情,很快就回來。”


    “嗯。”被謝清啼看穿了自己的膽小,蕭環鈺有些莫名的慚愧。


    謝清啼離開後,他低頭去看膝蓋處的傷口,傷口處被塗抹了一層淺綠色的藥膏,藥膏剛觸及傷口時的痛苦已經消散大半,現在剩下的,是淡淡的涼意,涼意緩解了傷口的痛楚,讓他覺得好受許多。


    蕭環鈺將褲腿向上挽了挽,不讓粗糙的織物沾上傷口,然後乖乖的坐在原地,安靜的等謝清啼回來。


    幾盞茶的功夫後,謝清啼提著一個長形的匣子走了過來。


    “謝叔叔,這裏麵是什麽?”蕭環鈺問。


    謝清啼將匣子放在地上,上前為他包紮傷口:“是他們之前拿來打你的馬鞭和棍子。”


    這樣近的距離,讓蕭環鈺看到謝清啼的額頭上沁出了一層薄汗,他抬袖為謝清啼擦汗:“謝叔叔,你怎麽流了這麽多汗。”


    “我沒事。”


    蕭環鈺小心的為他擦幹汗:“謝叔叔,那個人沒有騙你,他們經常用來打我的鞭子和棍子真的已經燒掉了。”


    謝清啼小心的給他包紮傷處的軟布打好結:“嗯,我知道。”


    蕭環鈺不解:“那謝叔叔為何要讓管家給你找假的鞭子和棍子?”


    “打狗需看主人麵,


    這些人該罰,但卻不能越過他們的主子私自處罰,”謝清啼將他的褲腿放下,道:“謝叔叔傷了人,需要跟這些人的主子交代,給這些人的主子交代時,會用到這些東西。”


    蕭環鈺仍舊不解:“謝叔叔,我不明白。”


    謝清啼一手拉起他,另一隻手提起匣子:“阿鈺,這些事以後我慢慢解釋給你聽。現在,你隨我去見這些人的主子。”


    “謝叔叔說的主子,是那個能決定任何人生死的人?”蕭環鈺問。


    蕭環鈺輕而易舉地猜出自己說的是誰,他這般聰慧,讓謝清啼忍不住露出了笑意:“對。他能決定任何人的生死,但謝叔叔會護著你,不會讓他傷到你。”


    ————————————


    謝清啼帶著蕭環鈺入宮求見楚安瀾時,常侍楚安瀾左右的高公公已經候在了那裏。


    謝清啼心中明白,在自己來之前,早有人將府中發生的一切稟報給了楚安瀾。


    守宮門的侍衛示意謝清啼交出佩刀,打開手中長匣。


    謝清啼卸下佩刀,然後打開了手中長匣,長匣打開,露出來一條馬鞭和一根木棍,馬鞭和木棍看似普通,但上麵竟浸透了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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