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無事。」


    她閉了閉眼,似乎已預料到什麽,深重地嘆了口氣,「讓他們進來罷。」


    侍女一頓,而後點了點頭,不一會兒便將陸景策與其身後的沈憐枝帶了進來,沈憐枝怯怯地跟在陸景策身後,而與其相反的,陸景策卻是滿麵春風,「母親——」


    「看看兒子將誰帶回來了。」陸景策晃了晃牽著沈憐枝的那隻手,「憐枝出宮這樣久,也該回來了……」


    「母親,你說是麽。」


    華陽公主再次閉了閉眼,一言不發地轉過頭,她的臉色並不好看,而陸景策也熟視無睹,自顧自地將憐枝拉著坐下了,「憐枝回來,實在是一件好事——我命禦膳房做了不少母親與憐枝愛吃的菜式,好好地聚一聚……」


    「聚?」華陽公主聞言冷笑一聲,「我是沒這個心思了。」


    「你走吧,憐枝留下——」


    陸景策麵上笑容倏然一僵,僵持良久,也隻有垂眸一笑,起身朝外走去,華陽公主目送著他離開,而後轉過頭,握住憐枝的手,她秀麗的眉間輕蹙著,又去撫憐枝的臉,「怎麽又回來了。」


    「皇姑還以為你早就走了——離開長安城了。「


    「再回來……」她深深地嘆一口氣,「皇姑就幫不了你了啊。」


    沈憐枝淚眼盈盈:「皇姑……」


    華陽抱住他,嗓音哽咽,「是皇姑不好……」


    其實早在陸景策將憐枝帶帶她麵前,她便已先一步地得到傳訊,說陸景策已將人找著了,正在回宮的路上——陸景策當初在大周各地貼憐枝的畫像,幾乎要將大周翻個底朝天。


    憐枝在那「桃花源」中,是以他並不知道,實則陸景策早就將人撤下了,隻是自個兒時常在彼時跟丟憐枝的密林那兒打轉。


    都拿不準陸景策究竟在想什麽——若是想放他走,又為何要徘徊於林中,若是不想放他走,又為何將追兵撤走。


    華陽心裏卻很清楚,隻是掩人耳目,想將沈憐枝誘出來罷了——至於他為何時常在密林處打轉?那又是陸景策於冥冥之中的一種預感。


    既然陸景策能將整個大周國都攪得天翻地覆,那麽隻要他想,他也能將那個密林翻過來——如果他非要掘地三尺,挖也要將沈憐枝挖出來,那麽沈憐枝該怎麽躲?


    但是陸景策沒有這樣做。


    他要等,等沈憐枝有一天,自己回到他身邊。


    他放言,誰能找到沈憐枝,賞黃金萬兩,是以那群追兵如鬣狗般追尋著沈憐枝的下落……可到最後,還不是由他自個兒找到了沈憐枝。


    又或者不是找,隻是他拋出個鉤子,而沈憐枝誤打誤撞地上了鉤……這算什麽?


    緣分嗎。


    「殿下……」掌燈宮人注意到那一抹玄色聲音,聲音下意識一緊縮,陸景策睨他一眼,又伸出一根指頭置於唇前,「噓。」


    他朝著床帳遮掩的床榻走去,掌燈人眼觀鼻鼻觀心地退下,昏黃燭光幽幽映照著,唯有綿長呼吸聲不住交錯的暗室。


    太暗了,唯有床榻邊上是明亮的,是以殿內四方都如同陰穢的沼澤,猙獰地朝那唯一光亮處湧來,意欲貪婪地撕扯、分食。


    沈憐枝睡熟了,歷經這麽多風波,人變了,變得他這個哥哥都快不認識,隻有睡相還與從前相同——喜歡蜷縮著,睡得鬢髮蓬亂的,臉上泛著叫人心軟的酡紅。


    沈憐枝與華陽公主分開後,天色已很晚,也不知華陽說了些什麽,憐枝明顯的低落,淨身後便早早地睡下了,陸景策處理完政要才有閑暇來看他……此時憐枝早睡熟了。


    真可愛,看的人心像被最為柔軟地綢緞拂過,陸景策俯身,無比愛憐地吻他額角,「憐枝,憐枝。」


    飽含情思。


    他的胸膛有一個沈憐枝烙下的疤痕,在他不在的這段日子裏,陸景策時常會盯著那塊醜陋的奴印出神,他垂著眼皮,眼珠在眼眶中不規律地晃動著。


    陸景策總是大力地,狠狠地將胸口已然癒合的印子抓傷,而後他看著白皙胸膛上敞露的,粉紅的肌理,殷紅的鮮血,這會讓他無比地滿足與興奮——令陸景策想起那一次,他與憐枝沐浴在血中的那場纏綿。


    他沉浸在狂亂的夢中,可是任何的夢都比不上沈憐枝真切地在他身邊,陸景策勃然興起,目光變得幽暗,聲音變得沉緩,他顫抖著抬起兩隻手,從輕柔的撫摸……


    到掐住憐枝的喉嚨。


    陸景策的臉色古怪而瘋狂,這個沈憐枝……骯髒,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忠,他任性,喜歡不斷地忤逆他……


    他早已與自己最初對沈憐枝的期望背道而馳,他理應被狠狠地拋棄,他應當連一個眼神都不該多分給他,可是為什麽——


    他愛他,他愛他,他為什麽這麽愛他?為什麽做不到與他分開?


    為什麽這麽愛,不能這麽愛……陸景策呼吸驟然急促,在昏暗燭光的氤氳下,他的臉顯現出一種獸的陰狠,他的手上逐漸用力……


    是不是隻要殺了他,愛就會消失?迷戀與痛苦,也會消失?


    纖細的脖頸,輕而易舉就能掐斷的,輕而易舉……


    嘩。


    不知哪兒刮來一陣陰風,竟然將跳動著地燭火刮滅,殿內遽然掩於黑暗,陸景策手上動作一頓。


    「……」他緩慢地鬆開了手,而憐枝依舊睡得很熟,脖頸白皙無暇……原來他一直都沒用力,隻是虛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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