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這個做哥哥的,看在眼裏,也是心疼,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若沒有安……」他油滑地一笑,「奴才失言,奴才失言……」


    誰曾想陸景策竟然接下去了,「聽你這麽說,倒是可憐。」


    孟仕達眼睛一亮,大著膽子說下去了,「誒,是啊……真是有緣無份……」


    「緣分。」陸景策不慎在意地輕笑一聲,孟仕達聽出了他話語間隱含的不屑,「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我從來不信。」


    「事在人為——有沒有緣分,是人說了算。」


    第73章 粉身碎骨


    孟仕達不是蠢人,聽明白了陸景策的話中深意,陸景策這樣說,就好像一塊天大的餡餅砸在腦門上,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陸景策,「公……公子?!」


    「可公子不是……」孟仕達想說他與沈憐枝的婚事,那可是有皇上禦賜的聖旨啊!若他們沒能成婚,豈不是抗旨?


    難道陸景策要立他妹妹為側妃?這可不是孟家樂意見著的,且不說沈憐枝是皇家子弟,陸景策若稱帝,誰敢越過他這個正妻當皇後?孟家一心想出個皇後立穩腳跟,正是因為在崇豐帝這兒失了希望,才會將目光轉向陸景策。


    孟仕達也有私心,從前他麽妹深深癡迷於陸景策,奈何陸景策一顆心都掛在沈憐枝身上,他麽妹在府裏頭是又哭又鬧,非陸景策不嫁。


    這個妹妹是老來子,宰相極其疼愛她,真是為她愁白了頭,可那時的陸世子與四殿下情比金堅,有什麽能將他二人分開?就在宰相與二小姐雙雙絕望之際,要去和親的五公主沈惠寧跑了。


    天助我也!


    宰相一心想撮合女兒與陸景策,當務之急是要將沈憐枝快快送走,沈惠寧跑了,還剩個沈憐枝呢——他可是陰陽同體,非要說他是個公主,又有何不可呢?


    那時宰相也是急昏了頭,說出口便後悔了,還當先帝會將他罵個狗血淋頭,誰曾想先帝也是心急的糊塗了,竟然採納了他的諫言,要讓沈憐枝替嫁。


    這事實在是荒唐,可每個人都為了一己私慾而選擇沉默不言。


    這才是最荒謬的——最終,憐枝便成了他們的犧牲品,去往了大夏和親。


    再之後陸景策入朝,與宰相等人親近,宰相心存疑竇,不敢無所保留,這也難怪——不是一家子人,總該防著點的。


    沈憐枝走後,孟仕達也曾旁敲側擊幾次,可陸景策總不給他個準話,隻與他打太極,孟仕達覺著無望了,也曾勸過妹妹幾次。


    他甚至連楚王不能人道的傳聞都給她說了,可他妹妹就是瘋魔了,說別說是傳聞了,就算他真的不能人道,她也不在意。


    彼時沈憐枝已成了夏人的閼氏,她與陸景策之間唯一的阻礙也沒了,孟仕達此刻再讓她放棄,無疑是將她燃燒起的滿腔希望都破滅了,那二小姐怎麽願意,怎麽甘心?


    無法,隻好一直拖著,這樣拖著,就等到了沈憐枝回來,等到他二人即將成婚。


    人心都死了,陸景策忽然又說什麽「事在人為」,陸景策抬起眼,接下了孟仕達那句未盡的話語,「那又如何呢?」


    他直視著孟仕達的眼睛,眼瞳深黑而攝人心魄,陸景策的嘴角緩慢的往上勾起,形成一道完美的彎弧,他極輕地開口道:「有些話,隻有在人活著的時候才管用。」


    天雖寒,可不羨仙樓內燒了銀絲炭,溫暖如春,可孟仕達聽著他這句話,卻好像站在了冰天雪地之間,有無數股風穿透他的皮肉,深深紮進他的骨頭裏。


    哐!孟仕達臉色發白的,雙腿一軟,還好及時抓住了欄杆才未從樓上翻下去,陸景策好整以暇地看著洋相百出的他,他仍然淡淡笑著:「你以為呢?」


    「小孟大人。」


    崇豐帝就在二樓的雅間內,這是真正的天子腳下,陸景策就這樣輕描淡寫地說出如此膽大包天的話語。


    他什麽意思,他要弒君?!他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膽子!還是……電光火石之間,孟仕達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從前聽過一耳朵的秘聞,說先帝之死有蹊蹺,當初那個方士……是陸景策找進宮中來的。


    孟仕達抓著欄杆的手不住地顫抖著,因為力氣過大,以至於木刺紮進手中了也不敢挪動,陸景策……他幾乎不敢多看這麵容俊秀尊貴的男人一眼,早知陸景策絕非良善之人,卻未想到能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


    這個人太陰險了,他是真的視人命為草芥——就連龍椅上那個,他也沒放在眼裏,這張畫皮實在是華美俊雅,任誰都想不到此人心肝肺都是黑的,他怎麽能讓妹妹嫁給這樣一個人?


    可是……那可是皇後之位,若他妹妹成了皇後……


    「可,可安……」孟仕達又小聲問道。


    陸景策忽然沉默了,他背過手,下頜微抬,目光望向了遠處,望向了遙不可及的天邊,他緘默良久,直到很久之後孟仕達仍然沒能揣摩出那一刻他眼中的深意。


    最後,他開口了,仍然是剛才那樣泰然自若的姿態與聲音。


    「他?」


    陸景策露齒一笑。


    「他算什麽。」


    輕飄飄的四個字。


    天崩地裂的十二年。


    ***


    沈憐枝從不知這條路會這麽長,這麽冷。


    他慶幸自己還能在這時候記得回楚王府的路,這一路跌跌撞撞,他不知撞到多少人,沈憐枝像喝醉了酒般腳步虛浮綿軟,幾乎無法踩實在地上,可他心裏卻很明白自己很清醒,從來沒有這樣清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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