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子中央,還生了火取暖,血紅的火焰跳動著,木柴被火星子濺到,時不時劈裏啪啦地響。


    走了這樣久,小安子也累了,這小子直楞楞地躺著睡下,沒多久便睡熟了。


    晦暗之中,斯欽巴日雙手交疊著放在腦後,也閉上了眼睛,氈帳內很安靜,隻能聽得幾個人清淺的呼吸聲。


    可也正是因為太靜謐,所以他身邊那點窸窸窣窣聲,才顯得格外明晰。


    斯欽巴日轉了個身,皺著眉頭,伸出一隻手蒙住了耳朵,可那點動靜還是無孔不入地鑽進來。他的呼吸愈發急促,最終,還是克製不住地坐了起來。


    「不是說累嗎?那你還折騰些什麽?!」


    嘩——沈憐枝手中的帕子掉了下來,他也沒想到斯欽巴日會突然發難,很有些吃驚,一雙眼睛也略微睜大了,「我……」


    斯欽巴日的目光順著那掉下的帕子往下移了移,而後瞳仁略微一縮——


    沈憐枝身上的衣袍半褪,袍尾幾乎掀到腿.根。


    此時正背對著斯欽巴日坐著,回頭時將脖頸拉出頎長白皙的一道兒,圓潤瑩白的左肩全然露著,幾滴水順著光滑皮膚落下,彌留一行蜿蜒的水痕。


    他一隻手撐在背後,兩條腿微微曲折,這雙腿線條流暢,修長卻又不顯得太過細瘦,看著白皙光滑,骨肉勻停。


    那帕子正好掉在了憐枝足背上,沈憐枝微微抬著腳,大周皇子身子金貴,連那雙雪白的足都生得像是玉砌的,依稀可見著細小的青藍色的血管。


    柔軟的,嬌嫩細膩的足底被刮破了,幾處紅艷艷的一小片,白裏襯紅——叫人明知道那是逃亡路上擦破的,卻也不免心猿意馬。


    還沒等斯欽巴日往那曖昧的方向細想下去,沈憐枝便嘩啦一下穿好衣袍,而後十分警惕地看著他。


    沈憐枝喉結上下滾了滾,有些不安地咽了口口水:「我隻是想上點藥。」


    他那種仿若看洪水猛獸一般的目光讓斯欽巴日稍有些不舒坦。他頓了頓,又別過臉,繼而譏嘲似的冷笑一聲:「真夠多事。」


    冷颼颼地扔下這樣一句話,斯欽巴日便躺了回去。沈憐枝被他冷嘲熱諷一頓,很怕他再發難,也不擦藥了,輕手輕腳地躺了下來。


    他看著這大夏少年的背影,暗忖這小混帳的脾氣還真是壞極了,若是真成了那蠻人頭子的閼氏,還不知要吃多少的苦。


    這樣想著,憐枝便覺得自己的餘生實在是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一點光芒。他嘆了口氣,心事重重地閡上了眼皮。


    ***


    翌日,天不亮憐枝就被叫醒了。


    雖說隻有一晚上,可睡了一覺,還是叫憐枝覺得自己身上舒坦了不少。


    今日風雪凜冽,沈憐枝縮著脖子,將大半張臉都埋在了毛領子裏,柔軟的皮毛刮的他臉有些癢。


    一行人一直沉默地往前走著,茫茫白雪間,前方一抹火紅格外引人注目,沈憐枝定睛看了好一會,驟然睜大了眼,「那是不是我的婚轎?!」


    走進了,眼前一切便更加明晰,沈憐枝看清了好幾個那婚轎邊上的熟麵孔,當下大叫:「陳大人,陳大人!」


    遠方的鴻臚寺卿聞聲而來,前來和親的「公主」不見了,沒人比他更加膽戰心驚,此時見到憐枝,實在是無法言說的欣喜,鴻臚寺卿老淚縱橫:「殿下!」


    他遠遠地跑來,見憐枝雖然滿身狼狽,卻沒有缺胳膊少腿,稍稍放下心來。方要說什麽,驟然注意到邊上那抹淩厲的目光。


    鴻臚寺卿轉過頭,瞳仁倏然一縮,忙朝憐枝邊上的斯欽巴日行禮:「左屠耆王!」


    他不敢問這兩個人是怎麽碰上的,不過心中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斯欽巴日輕輕地哼了一聲,「你們這位送來和親的公主,倒讓本王很是出乎意料。」


    鴻臚寺卿聽出他話中有話,後知後覺地瞄了憐枝一眼,卻見沈憐枝麵上幹幹淨淨,已恢復原來麵貌,頓時心中一涼,「左屠耆王,此事……」


    斯欽巴日抬起一隻手止住他的話頭,他懶懶地一挑眉尾:「那些話,你們這位殿下已經告訴我了。」


    「我怎麽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王怎麽想。」斯欽巴日扔下這樣一句話,「走吧,去單於庭。」


    沈憐枝不知自己到了單於庭後是否能保住自己的腦袋,他隻知道自己終於不用靠這兩條腿走路了。


    快速地上了婚轎,前幾日還讓他頗覺逼仄的轎子如今就是一座金屋,憐枝癱在軟墊上,恨不得就這樣癱到天荒地老。


    天將將黑時,走在最前頭的斯欽巴日忽然停了下來,又抬起一隻手,製止了他們繼續往前走。


    沈憐枝察覺到轎子停下來,不明所以,伸出一根指頭挑起簾子,將腦袋往外探。


    雪太大,眼前茫茫一片,什麽也瞧不清楚,連眼睫上都覆了薄薄一層雪,憐枝極力睜大眼睛,仍舊無濟於事。


    他不知前方有什麽變故,惴惴不安地坐在轎子裏,所有人屏息凝神,隻聽得呼嘯的風聲中,似乎夾雜著一陣陣的馬蹄聲。


    斯欽巴日眯起眼,那隻金雕停在在他肩膀上,展翅欲飛,他抬手握住腰間的彎刀刀柄,略抽.出一截,刀身寒光閃閃。


    那陣馬蹄聲愈來愈響,斯欽巴日原先微躬著身子,可距離愈近,他反倒越發放鬆,原先緊皺著的眉舒展開了,那柄弦月刀也被收了回去。


    隻見幾個身材魁梧的大夏男人自雪中策馬而來,沈憐枝將目光放在那為首的男人身上——這樣寒冷的天,他還裸.露著半邊古銅色的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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