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


    “嗯,一直都知道。”


    “為什麽?”


    “因為……你的右手無名指上有一道很淺的疤痕。”


    “……嗬,倒是細致。”


    他手裏的劍還在指著我,未進一寸,也進退一分,毒症的發作令我幾乎聽不清四周發生了什麽,我的耳朵耳鳴得厲害,視線也開始變得越來越模糊。


    “為什麽不揭穿我?”


    “因,為……”


    我的身體在發寒,心髒一次又一次的被刺穿,皮膚也在被萬蟻啃食般痛苦。


    “因為,我……”


    “……藥,給我,藥……呼,呼。”


    “藥……”


    我苦苦的哀求於他,可最後等不來藥卻疼得暈倒了過去。


    (哈哈哈哈,真可憐啊,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殺,統統都殺光,將這些傷害過你的人都殺了,殺!!!)


    (憑什麽!憑什麽他們活得光鮮,而你,一個任人欺淩的賤種,殺了他們,殺了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哈哈哈哈!)


    我猛然睜開雙眼,看見的卻是烏雲密布的天空,還有細小的雨滴迎麵砸下。


    四周一片嘈雜,空氣中還混入了很多腐爛的、潮濕的、難以名狀的味道。


    我所看見的天空是帶著條條框框做,我的身上也黏膩難受得很,背後是一片濕冷,腳一動,就是一片嘩啦的聲響。


    我並未被關進陰暗的地牢裏,可我的周圍卻是一個連著一個的牢籠,而裏麵關著的,都是被鎖著腳鐐等著售賣的奴役,我也不例外。


    他們幾乎都是蓬頭垢麵著,也沒有多少衣服可穿,僅僅隻能遮個有礙觀瞻的地方。


    與我一同關在一個牢籠裏的還有五六個女人,她們幾乎都不出聲,就安靜的待在角落裏,神情麻木的望著剛醒來的我。


    我並沒有大呼大叫,也沒有哭喊鬧事,隻是坐了起來看了一眼周圍。


    這個地方很陌生,在牢籠之外來來往往呼喝叫賣的人所穿著的衣服、口音都很陌生。


    我不知道這是哪兒,但我大抵知曉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細作就會被無情的拋棄掉,而我,隻是一個細作,一枚棋子。


    可我還是想活,想過富貴的日子,我還不到雙十的年紀,我的人生還有很長。


    看著同我一起被關著的幾個女人想必也問不出什麽,我隻能就這樣等著,傾聽外麵來往之人在交談之中能有什麽線索。


    奴隸牢籠裏的日子並不好過,奴隸主不會給他們這些奴隸任何的保障,風吹日曬雨淋都是常有的事,隻要給一口吃的餓不死就成。


    被人買走的那些奴隸至少不用這樣低賤的求活著,當然,他們隻是離開了這個牢籠而已,往後過的日子是好是壞那就要看買走他們的買主是怎麽樣的了。


    我的容貌並不算得上有多好,隻是恰巧長得像那個死去的端妃而已,可在這一片全都蓬頭垢麵眼神麻木的奴隸營中,我的臉至少是幹淨的,我的眼睛也是明亮的。


    我想要盡快的離開這裏,隻有離開了這兒,才能有機會重新站起來。


    我沒有家,那個家裏也沒有我的家人,所以對我來說去哪都無所謂,隻要過得好,過得富貴,便是我此生最大的心願。


    沒過多久,我就被一個老婆子給買走了,就像當初的劉媽媽一眼就挑中了我一樣。


    老婆子同時還買了三四個年紀相仿的女人一道回去,幸運的是老婆子是一個富商人家的管事婆子,今日特地前來采買一批粗使的奴婢回去幹活。


    我同那幾個人一並被買了回去成為了富商人家最低等的粗使丫鬟,每個月還有五百文的月錢(一兩銀子等於一千文錢)。


    至少不用再每天都吃不飽穿不暖的。


    我很快就熟悉了府裏的那些雜活,也沒有因為嬌貴了幾年就什麽也不會幹了,這些在以前的那個家裏本就是我幹的,如今再一上手也沒有任何的不適應。


    直至入府當了數月的粗使丫鬟之後我才慢慢的打聽到,天漢皇帝於陣前拚殺之時卻突然暴斃而亡似早有中毒之兆,又因驍武營兵變圍宮導致天漢國內外都亂作一團。


    天漢皇帝又身死關外,群龍無首的天漢國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如今的天漢的國土早就被大椋與黔越一分為二各自納入囊中了,從此再無天漢一國。


    大椋與黔越還有櫟勒在南安地區成為了最大的三個國都,時局也變得微妙了起來。


    這場大戰之中,功勞最大的當屬大椋謀士衛卿,黔越公主稚喜。


    一個替代衛氏世族子弟成為皇後的胞弟以病殘之軀在京謀事,一個從小就被送來當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養大卻成為了馳騁疆場人人敬仰的女將軍,何人敢質疑他們的身份。


    初時都攜帶著各自的目的而來,最終卻是平分疆域的結果,誰能想到虛情假意的他們在日漸相處之中又產生了多少真心夾雜其中呢……


    這場戰爭之中唯一被犧牲的從來隻有我一個人。


    貪圖富貴榮華到最後卻是一無所有還落得個身患毒症的結果,如今拿著個半兩的月錢隻能勉強維持著溫飽。


    我望著連下了數日大雨烏沉沉的天空自嘲一笑,接著去幹手底下漿洗的活什。


    富商因為長年需要外出做生意並不常在固定的家裏待著,可他的家中還有一眾老小生活著,所以那些雜活總是幹個沒完。


    我的腦袋並不聰明,所以來了這個府裏好幾年都沒升上去多少,如今也隻能入那些小妾房裏端個輿盆罷了,月錢也隻多加了二百文。


    如今這個世道亂得很,哪裏都在打仗,富商的家也搬過好幾次,有時候甚至連半年都沒住上又得搬家,家裏的丫鬟婆子也遣散了不少。


    而今天,我是被遣散的第三批中的一個。


    四年的時間裏,我是當初管家婆子買回來的那批下人裏留得最長的一個,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身契到手,我也毫不猶豫的就離開的那個家。


    如今我的手上也攢了二十兩銀子,在這個亂世至少還能活上十來年,再去做一些刺繡的零工活什,總歸是能養活自己的。


    隻是做了幾年粗活的手也不知道還拿不拿得穩繡花針。


    ……


    大椋、櫟勒、黔越一直在交戰,兵患匪徒流民也越來越多,平民百姓無處安生田荒不耘沒有糧米生計,特別是諸國交界的地區到處都是燒殺劫掠沒有一日安生過。


    這個世界好像變得越來越壞了,我拿著為數不多的銀錢四處奔走,隻盼著能找到一個容身之處。


    二十兩銀子並不多,一張良籍文書和一份通關文牒就用得差不多了,可隻有一國中域的地方才有安身可言,說不準還能尋到一份穩定的活計。


    有了良籍文書也不用再去做什麽伺候人的活什。


    成功進關之後我又用所剩不多的錢財分出大半買了針線與繡繃,繡了幾幅花樣送去了當地的繡坊。


    過程很順利,繡坊同意留下了我,每月二兩銀子,若是繡出好的繡品另算。


    我以為,我終於不用再四處奔波了,也終於不用再受戰亂所苦,所有的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可我又一次錯了,錯得很離譜。


    我站錯了隊伍,選擇了黔越的都城。


    兩個月的時間,大椋的鐵騎長驅直入就殺到了黔越的腹地,兵馬入城,城中之人皆在慌不擇路的逃離。


    我也在逃,拚命的逃,不知道逃到哪,也不知道逃了幾天。


    可能蒼天在憐惜我,也在同我開著天大的玩笑,我居然在逃亡的路上再一次遇見的那個奄奄一息名叫稚喜的女人。


    她身上中了數箭,滿身帶血的躺在河邊不知生死,空曠的山野之中除了她們再沒別人。


    我站在不遠處就這樣望著她,數年的顛沛流離,每次毒症發作的折磨,心中積攢已久的那些怨氣,就要……控製不住了。


    耳邊再次回響起那些瘋狂的聲音來,一遍又一遍的折磨我、蠱惑我。


    我的頭好痛,痛到我滿地打滾目眥欲裂幾欲發狂。


    (殺了她,快殺了她!)


    (她現在沒有任何反抗能力,殺了她,為你過去的種種報仇!快,快殺了她!!!)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興奮,而我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殺!死,都死了!哈哈哈哈!)


    (殺啊,全都殺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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