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陽的右腳再次抬起。


    第六塊石板在虛空中凝結成形。


    踏上第六階台階的刹那,冥界之力在他體內蘇醒。


    陰氣如臂驅使,在他掌心凝聚成各種形態。


    地府的力量源源不斷地湧入他的身體,讓他能夠隨心所欲地操控幽冥之力。


    無數遊蕩的亡魂在他的意誌下翻騰沸騰,等待他的差遣。


    他甚至能夠決定這些亡魂該往何處去。


    伴隨著力量的覺醒,酆都大帝的威嚴也在他身上愈發濃烈。


    李德陽抬頭望向更高處的台階,腳步卻突然停了下來。


    一絲遲疑爬上心頭。


    十階台階。


    每登上一階,就離“酆都大帝”更近一步。


    而一旦登上第十階,凡人肉身將徹底死亡。


    李德陽這個人就將徹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執掌生死的酆都大帝。


    可是……


    腦海中浮現出父親慈祥的笑容,和女兒婷婷天真的模樣。


    “一定要這樣嗎……”


    李德陽仰望著虛空中的血色大殿,聲音低沉。


    “我隻是想做個普通人。給老爹買套房子養老,給女兒找個靠譜的女婿。看著他們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生活。”


    “然後像個戰士一樣,在萬萬人前死去。”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苦澀。


    “你的責任,你的大道,對我來說太過沉重。”


    “成為了你……我還是我嗎?”


    李德陽將目光投向酆都鬼城的另一端。


    那裏。


    百裏胖胖、曹淵和百裏景正在與“紅蟻後”激戰。


    蟻後‘海’境的威壓,讓‘川’境的三人喘不過氣來。


    它的六隻鐮刀般的前肢寒光閃閃,鋒利得能輕易撕裂鋼鐵。


    百裏景的「天闕」長槍刺在蟻後甲殼上,隻能激起一串火星。


    百裏胖胖揮舞著大寶劍瘋狂劈砍,卻連蟻後的防禦都破不開。


    變身為黑王形態的曹淵,揮舞著帶著煞氣的刀刃砍過去,卸下了蟻後的一條手臂。


    但蟻後很快重新長出了一條手臂!


    黑王也被一記橫掃打飛出去。


    蟻後開始反擊。


    它的攻勢淩厲無比。


    前肢如閃電般揮舞,三人不得不狼狽躲閃。


    他看到在千鈞一發之際,弟弟為了救下哥哥,把哥哥推向一邊。


    自己卻受了重傷,倒地不起。


    ……


    李德陽向另一個方向望去。


    那裏張浩與閻摩的戰鬥已經進入白熱化。


    魔劍阿波菲斯在他手中狂舞,每一擊都凝聚著巨大的血色刀罡。


    閻摩的法杖挾著死亡氣息,每一次揮舞都能撕裂虛空。


    鮮血不斷從張浩的傷口中湧出,將他的衣衫染得通紅。


    傷勢依然在不斷加重。


    張浩置若罔聞,繼續與閻摩纏鬥。


    可他完全放棄了防守,選擇了以命搏命的打法!


    雙眼通紅,仿佛已經陷入某種瘋狂狀態。


    兩人你來我往,每一次碰撞都激起驚天波瀾。


    深可見骨的傷口不斷湧出鮮血,將他的衣衫染得通紅。


    但這個年輕人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依然在瘋狂地進攻。


    終於。


    閻摩也受傷了。


    他被張浩那種不要命的打法打得抬不起頭來。


    灰頭土臉。


    印度死神的身上也被這位年輕的隊長砍出了多道猙獰的傷口。


    真的很漲士氣。


    可是……


    閻摩雖被這種打法壓製著,但贏麵依然在他。


    就傷勢的嚴重程度而言,顯然張浩的傷得更重。


    隻要閻摩再拖一些時間,他就贏定了。


    “這孩子……”


    李德陽的眼中閃過一絲擔憂,“是想用自己的命來保護其他人嗎?”


    “暗夜降臨,吾橫刀立於萬人前,血染蒼穹!”


    “他真的是這樣做的!”


    “真是一位好隊長啊,我之前竟然還誤會他。”


    如果再沒有援手,這位年輕的隊長恐怕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他還年輕……又這麽優秀,不應該死在這裏。”


    “我得去幫他!”


    李德陽攥緊了拳頭。


    內心的掙紮僅持續了片刻,他便抬起右腳。


    第七塊石板在虛空中顯現。


    登上第七階的瞬間,浩瀚的輪回之力湧入他的意識。


    六道輪回的運轉規律在他眼前清晰呈現。


    善惡因果,報應循環,種種天地至理盡在掌握。


    生死簿的權能在他體內覺醒,讓他能夠窺見眾生命數。


    李德陽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內心依然在掙紮。


    他不想成為酆都大帝。


    現在的生活雖然清貧,卻讓他感到無比幸福。


    每天回家能聽到女兒甜甜的笑聲,能陪老爹下下棋,能教新來的小徒弟巡山。


    他舍不得這一切。


    “可是……我是守夜人!”


    李德陽抬起頭,目光掃過腳下這座幽暗的鬼城。


    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明悟,嘴角微微上揚。


    他張開雙臂,仿佛要將整座鬼城擁入懷中。


    “它們……也是萬萬人啊!”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枚泛著銀光的勳章,拇指輕輕擦拭著上麵工整的“李德陽”三個字。


    不舍之情爬上臉龐。


    叮!


    他將勳章輕輕一彈。


    這枚陪伴了他二十年的榮譽象征旋轉著飛向高空,表麵映照著鬼城的輪廓和他平靜的麵容。


    隨後墜入城中,消失不見。


    “暗夜降臨,吾橫刀立於萬人前,血染蒼穹!”


    李德陽望著勳章消失的方向,聲音堅定。


    “今日,就算我李德陽為這萬萬人而死……又如何?”


    他轉身。


    毫不猶豫地邁步向上。


    登上第八塊石板。


    一股帝王般的威嚴從他體內迸發而出,席卷整座酆都城。


    他的容貌開始發生細微的變化,逐漸向酆都大帝的樣貌轉變。


    當他開口時,聲音中已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仿佛能震懾世間萬物。


    沒有停頓,他繼續向上。


    第九塊石板在虛空中凝聚成形。


    登上第九階的瞬間,完整的生死權柄在他體內覺醒。


    陰陽兩界的力量在他掌心流轉,生死輪回的奧秘盡在他的掌控之中。


    整座酆都城為之震顫,鬼魂們匍匐在地,臣服於他的威嚴之下。


    “恭迎大帝回歸!”


    “恭迎大帝回歸!”


    ……


    “最後一階……”


    李德陽抬頭望向最後的石板。


    它靜靜懸浮在血色宮殿前,等待著他的選擇。


    登上第十階,“李德陽”這個人將徹底從世間消失。


    這個平凡的守夜人;


    這個認真負責的護林員;


    這個疼愛女兒的父親;


    這個孝順的兒子。


    都將不複存在……


    隻剩下高高在上的,滄桑的——酆都大帝。


    “婷婷……”


    他輕聲呢喃著女兒的名字,聲音中帶著無盡的不舍。


    “可惜爸爸連你最後一麵都沒能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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