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多尼亞讓艾波睜眼並微微側頭,在她的臉頰塗塗抹抹。


    「是的,這是最小的代價獲得勝利的方法。」


    姐姐的溫柔且堅定的嗓音總是能給她力量。艾波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殺死克羅切帶來的好處,以及之後要做的事,確認邏輯沒有問題後,她自我安慰,那如遊離絲線般的不確定隻是感性作祟。


    望著鏡子裏年輕的女孩一步步變作垂朽的老人,花白的鬍鬚,滿麵皺紋,艾波洛妮亞露出一個鬆散的笑,這笑在赫耳墨斯的臉上顯得猙獰又滑膩。


    *


    九點整,艾波洛妮亞頭戴圓禮帽,風衣遮住臉孔地出現在吉裏安諾宅邸前。她特意翻牆出去,兜了一大圈,做出從城西趕來的風塵僕僕姿態。


    雕花鐵門大敞,並排停著兩輛漆黑的轎車。吉裏安諾夫婦已在車內,另一輛後座空置,賓客未來,隻有司機。無人抱怨,現場安靜得如同陰沉的天氣,所有人都沉心靜氣地等待赫爾墨斯的到來。


    黑衣的瘦削老人,仿佛哥特小說裏的邪惡反派,突兀地出現在陰鬱的牆角。雷默斯嚇了一跳,待看清來人後,不敢說一句話,驚魂未定地為他打開車門。


    赫爾墨斯遙遙和吉利安諾點了一下頭,並未說話便坐入車內,再次坐實兩人不合的傳言。


    」滴滴——「銀色的小轎車出現在門前,皮肖塔從後座探出頭來,」朋友們,出發了。「


    三輛汽車魚貫駛入巴勒莫的街頭。


    司機是吉裏安諾手下的小夥子,身形健壯、性格木訥。隔著後視鏡,艾波洛尼亞和他對視一秒,小夥子立刻逃也似地別開眼。艾波看出他對自己的恐懼,並未問話,麵無表情地直視前方的風景。


    馬西莫劇院位於市中心,離吉利安諾宅邸步行不過十五分鍾路程,僅五分鍾,劇院那融合了新古典主義與古希臘神廟風格的恢弘門廊引入眼簾。


    汽車在劇院正門口的小廣場前停下,三個夥伴已經往劇院走去,艾波洛尼亞特意等了幾息才下車,以顯示赫爾墨斯與他們齟齬已深,不願與之為伍。


    腳踩上堅實的石磚地麵,秋日的幹燥涼風吹拂。


    出於多年的習慣,艾波洛尼亞下意識環顧四周,她看向不遠處、正對歌劇院的民用建築。


    是一幢三層樓的民居,主人家手藝糟糕,經營著一間生意不鹹不淡的炸飯糰鋪子。艾波洛尼亞記得很清楚,因為當時她還想著,待西西裏治安變好,遊客增多,這戶人家可以開旅館賺錢,不用繼續禍害觀眾。


    此刻,那頂樓歷來緊閉的窗戶不合時宜地敞開,她本能地感到不對,正要皺起眉頭,一陣冰涼的氣流貫穿身體,她不可避免地被這氣流裹挾的龐大力道沖得向後仰倒。


    窒息的疼痛在胸口炸裂開來。


    時間在這一瞬間慢得好像要凝固。


    她低估了克羅切,也許她的腦子還是不適合在西西裏生存。艾波想。


    身體在緩緩倒下,她睜大眼睛,直直地望向那扇窗,黑洞洞的、如同巨獸的血盆大口。


    巨痛仿佛燒開的沸水,直愣愣地澆在胸口,疼得她想要蜷縮、想要尖叫、想要哭泣。蒼白的光自雲層鑽出,如白霧蒙在視野,眼前一陣陣發虛,鼻尖依稀聞到了死亡的氣味。


    噢,不是死亡的氣息,單純是血腥氣 。猩紅的血順著氣管一汩汩湧上來,噴泉似地從她嘴巴裏吐出。


    身軀重重地砸在地麵,背部傳來本該疼得鼻酸的觸感,卻在槍傷的對比之下顯得無足輕重。疼得劇烈喘息,溫熱的血順著臉頰、下頜留到地麵,她的目光還是定定地望向那扇窗,哪怕下一刻就會擁抱死亡,她也要弄清那殺手的身份。


    這個想法仿佛刺刀,尖銳地紮進被疼痛麻痹的精神,攪散了蒙在眼前的白霧,艾波的思緒逐漸清晰起來。


    她還沒死,子彈沒有打中心髒和大動脈。


    西多尼亞的嗓音尖得能刺穿耳膜,麵龐擋住了視野裏烏雲密布的天空,溫熱的液體砸在臉上,艾波喘著粗氣,竭盡全力說道:「肺…血液……」


    衣服被割開,血液像是沒有盡頭般流失。


    撕拉一聲響,西多尼亞撕開身上的裙子,用撕下來的布條將她緊緊勒住,希望止住胸口源源不斷流失的血液。


    側臥並不能減少疼痛,艾波努力將注意力轉移,她看見西多尼亞站起來發瘋般地命令著男人去找擔架和針筒,盪起的破碎裙擺浸透她的血。


    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嘴巴裏的血無論如何都止不住。艾波拿不準具體時長,疼痛在逐漸褪去,思緒不由自主地渾噩。


    巴勒莫褪去灰暗,視野裏的一切景物勾出一層炫彩的邊,如光穿過稜鏡般光怪陸離,像是科幻電影裏的迷醉畫麵。理智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遠離。她竟做起了夢。


    十分可恥的夢。那個被她推遠的、今日就要離開西西裏的美國人不可思議地出現。他撲到了她的身旁,雙手顫抖,不敢觸碰她。


    意識模糊的艾波忍不住想要笑,想要催促他,想要握上他的手。


    沒等他下定決心摸上她的手,擔架終於來了。她被搬上汽車,炫光的世界裏,俊美非凡的美國人理所當然地也蒙上七彩的光芒,如夢似幻。


    在陷入完全的黑暗之前,艾波洛妮亞看見他被按住跪在地上,吉裏安諾想要揍他的臉,被皮肖塔攔下,高大的西西裏人轉而往他的肚子上猛錘了兩拳,是一種讓人看了忍不住胃部緊縮的力道。他全然沒有反抗,朝地上吐了兩口血沫子,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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